大豐二號坑所產的煤礦量是山仔腳所有礦坑之首,全盛時期有上千名礦工在這裡工作。最可怕的是,此坑深達一公里多,礦工從入口處搭礦車到底,必須耗費兩個小時!我看著告示牌的介紹整個人不寒而慄……
談到和煤礦產業相關的觀光景點,多數人第一時間聯想到的應該是九份或是猴硐,沒有人會想到新北市的山佳--我也是。
說起來很丟臉,我十多年前因為在桃園唸研究所的關係,時常坐火車往來台北和中壢,每當列車行經山佳車站時,總是沒有什麼乘客上下車,我也因此很嫌棄山佳車站。直到這次即將遊覽山佳車站,上網爬文才發現這裡也曾經因為出產煤礦而發達一時,為台北主要的煤田區之一,山佳車站的設立正是配合煤炭的產銷。建於日治昭和六年(1931年)的火車站建築,如今僅舊站房經修復後供遊客參觀。
我們造訪那天是禮拜一公休日,只能從外部欣賞這棟和洋式的平房--在一旁三層樓高新式車站的對比下,它散發出高雅的歷史底蘊,我忍不住前後左右看了個遍,並摩娑其洗石子外牆,感受它的氣質。
雖然是公休日,但還是有不少遊客在舊站房外拍照留念,也有鐵道迷在旁邊的「山佳鐵道地景公園」裡觀賞DL1000型調動機及35H1300型煤斗車。不過,既然這裡過去既然是主要煤田區,光是徘徊在火車站周邊自然是不夠的,有必要繼續深入探訪,一窺煤礦產業遺留下來的痕跡。
這趟車站行腳距離上一次訪猴硐車站,已經超過一年,中間歷經老婆懷孕、產下一名女娃兒、我倆被孩子搞得焦頭爛額……。原本以為這個旅行企劃要提早夭折,好在我們一家三口順利度過磨合期,仍然可以帶著六個月大的「拖奶瓶」四處旅行,但遇到需要長時間徒步行走的旅程,我會先安置好她們母女倆再獨自上路。於是,老婆和女兒便待在新站的候車區,我一個人由「山仔腳」(山佳舊名)邁向山區的兩個煤礦遺址去了--
離車站最近的是位於德和街上的「大豐一號坑」。此坑的礦權設立於明治32年(1899),直到1984年收坑,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一眼望進去竟深不見底。由右側的洗衣板可以看出收坑後,這裡一度作為居民洗滌衣物的場所,但坑裡的水應是天然泉水和雨後積水,看起來優氧化嚴重,我很好奇用這樣的水洗衣服洗得乾淨嗎?
比起大豐一號坑,我比較感興趣的是附近的聚落,其民宅仍保持紅磚古厝的原貌,應該是當年的採礦人家。礦道旁的兩側的古厝,架設了鐵皮屋頂,看來舊有的屋瓦已無法阻止雨水的滲透,即使乍看下覺得不倫不類,但遠看活像是一個穿著紅色花布衫的老阿嬤,頭上戴著潮帽;尤其是最左側的這戶,門口擺放了數盆青翠的盆栽和數個童趣的玩偶,更顯得嬌媚可愛。
坑口的聚落,讓我在第一時間聯想到「錢多、事少、離家近」的魯蛇人生夢想。再仔細想想,這裡當年的礦工頂多符合「離家近」這個條件,走出家門立刻上工,可是不管賺的錢和擔的事或多或少,他們終其一生都得受盡矽肺病的折磨,怎麼看都是悲哀。
離開大豐一號坑,轉進信和街。從沿途民宅上的政治標語和加強生活品質的口號,我推估它們起碼有六十年以上的歷史,其中一棟貌似宿舍的建築,上面還有「台北縣樹林鎮山佳鎮理事會」字樣,不知道是不是當年作為礦工宿舍的用途。
爬坡約十分鐘便抵達「大豐二號坑」(蓋淡坑遺址)。二號坑所產的煤礦量是山仔腳所有礦坑之首,全盛時期有上千名礦工在這裡工作。
最可怕的是,此坑深達一公里多,礦工從入口處搭礦車到底,必須耗費兩個小時!
我看著告示牌的介紹整個人不寒而慄,礦工在不見天日的地底下,每天光是搭乘礦車一來一往就要四個小時,還沒加上工作時間。再說,當年沒有手機,要怎麼打發這四個小時?礦工突然身體不適來得及運送嗎?在漆黑幽閉深邃的地底待上整天,會不會發瘋?……越想越恐怖,不禁令我對礦工肅然起敬。
二號坑旁的「蓋淡福德宮」,讓我想起猴硐瑞三本礦坑口對岸的「復興礦坑口」,不遠處也有一間土地公廟(福安宮),礦工們尊稱土地公為「寄命土地公」,入坑前來拜拜,象徵將性命寄放在土地公這裡,出坑後再來取回,表示「入坑命是土地公,出坑才是自己」。可見,蓋淡福德宮可能也有類似的功能,可惜廟裡並沒有沿革誌,不知道確切的設置年份,但根據牆上募款者功德碑所記錄的年代「民國丙寅孟春」,推測是1986年所蓋的。此時二號坑早已封坑,不再具有「寄命」的必要;也有可能1986年是重修,實際落成年份得再考察。
上次探訪猴硐車站時,我們參觀了「猴硐礦工文史館」,在末代礦工的解說下讓我對推動台灣經濟的地底無名英雄們敬佩不已;這次的山佳之旅,崇敬的心情更加真摯了。回想起我以前搭火車經過山佳時眼神中多少帶著不屑,實在是無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