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蕭瑟的冬夜,霧濛的窗外飄過幾片雪花。
一陣寒意襲上女子的鼻頭,墨綠色的墊子留下一道若有似無的划痕,足尖瑟縮在柔軟的織物中,藏起即將熟爛的淡紅色。
半闔的眼眸顫了顫,似有雪花降下,融化。一片冰涼的臉頰。
女子緩緩張開眼,窗外風雪未散,此夜月正稠濃,碎花的壁紙又矮了一分,露出新的壁癌。
十天前,森離開了,自始帶走了房子的最後一口生氣。屍斑爬滿房子的大體,數不盡的霉蟲躲入陰濕角落。像一塊失去彈性的臉皮般,壁紙也不斷皺起身軀,翹起的邊緣最終垂吊為一片撕碎的衣角,如同剝開房子的衣衫,露出它無法做假的肌理紋路。
窗戶哐當作響,灰蒙的城市似有船隻開入,一陣接一陣闖入的鳴叫聲,抵在夢的邊界。女子翻身露出雪白的手腕,探了探床邊的松木櫃;一陣冷意鑽入指尖,划過浮雕的紋路,半空的杯身,水面浮著幾粒塵埃。
蜷縮的指頭抵在地毯的污漬上頭,半月前森打翻的醬油污漬正褪色,曾與白色地毯壁壘分明的兩種色塊,隨著女主人的離開逐漸和好。
她的心頭一片寒涼,如煙花般炸開的船鳴唐突地越過邊界,時而尖銳,時而圓潤低沉,時而是船鳴,時而像某種樂器的音調......被窩的暖意很快便散盡,女子冷得一陣哆嗦,才想起舔舔乾掉的嘴唇。
此時窗外一片淒清,雪花飄落在滅燈的城鎮。沒有海,亦沒有岸。
這是一種前主人酷愛使用的熱水壺,能將熱水保存十多個小時,翻開笨重的壺蓋,有個塑膠製的按鈕,需按下三次才出一注水。想要倒滿一杯水,約莫要按個十多次。
森在世時,少女總盯著母親使用,那小注水看著羸弱,略帶螺旋的紋路,尾巴沒有乾淨俐落的切割;按下塑膠按鈕,水斷斷續續地呈現出無數個省略號......
女子自然無法等來一杯全滿的水。
仰頭,涼水滑過喉嚨,窗外的寒意靜悄悄地溜進來,挨個黏上家中的靜物,她的肚子也哆嗦了一番。只是她還來不及思考多久沒有煮水,門鈴便響起。船鳴也霎時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