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馬恩和羅雷卡躺在草地上,他們聽著颯颯作響的風吹過草地,帶著春天陽光的第一道暖意,和蒲公英的種子附著於他們的身上。羅雷卡感到一陣難以言說的煩躁感,那道春風仍然留存上個季節的凜冽,殘忍、悲愴、激情與欣快在裡頭混在了一塊兒,他沒有拒絕被吹拂的權利,這彷彿也預示著他未來會面對的情景。
雅馬恩忽然靠近了他,枕在了他張開的臂膀之上。羅雷卡嗅到了對方身上那軋過沾著露水的青草與經過肥皂洗淨油膩的髮絲間清香揉合的氣味——這是他期待中的味道,這是令他感到更加焦躁的味道。雅馬恩的綠色眼瞳注視著一動也不動的他,那對眼睛散發出的是飛翔的鷹看見陸地的鼠的眼神。羅雷卡的呼吸變得小心翼翼,越是覺得自己能夠躲過獵捕的老鼠,通常越是腦滿腸肥,死得越慘烈。
「你還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的話嗎?」雅馬恩開口時,雙眼依然看著羅雷卡,羅雷卡下意識地移開視線後,他便伸手控制住羅雷卡的臉頰,湊近自己的臉龐。或許是為了不讓他自己看上去有過多的侵略性,雅馬恩用姆指摩擦著羅雷卡的嘴角,並且露出溫和的笑容。
「你說的都是胡言亂語。」心臟正在胸腔內亂蹦亂跳,羅雷卡幾乎聽不到自己口中的聲音,他知道雅馬恩指的是什麼,只是本能地控制自己嘴巴和聲帶的肌肉。
那隻在羅雷卡臉上的手移到了左耳上。雅馬恩的撫摸從來都是輕柔的,如同溪水的緩慢流動,讓人不禁想完全沉浸在舒適的水流中,使細水掠過身上每一寸皮膚,但羅雷卡能感覺到其中一絲強迫、威脅的意味。他知道在河中若是鬆開抓著岸邊的手,他便會順著水流撞上不遠處的岩石,頭破血流。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不試著照我說的做呢?這樣你就能證明我是在胡言亂語了,證明我是愚蠢的。」
「我不覺得你是愚蠢的,我只說你是在亂說話。」羅雷卡感覺到雅馬恩在搓揉他的耳朵,他的耳朵變得溫熱,卻有股涼意從他的背脊竄上。
「那你就必須用實際行動來驗證我是錯的。」
汗珠從羅雷卡的後頸上滲出,這是他緊張的表現,在看到雅馬恩自信的微笑之後,就像現在,他覺得自己在劫難逃。困擾他的焦躁感,此刻流竄到了他的身體各處,四肢也因此而無法控制的顫動。這不是瀕死的危機,但他的潛意識卻告訴他這就是末日——屬於雅馬恩的末日。而他焦慮的,是他認為自己正在享受這場浩劫。
羅雷卡抬起自己的上半身,雅馬恩則順從地從他臂上下來,仰躺在地面上。羅雷卡翻過身,壓上雅馬恩,他用雙手攫住後者頭顱的兩側,觀察雅馬恩在自己陰影下的綠眼。綠松石似的珠子閃爍著喜悅和懼怕,儘管缺少光線的照射,羅雷卡還是清楚的望見了那裡頭飽含的情緒,尤其是在堅定與退縮之間徘徊的信任——雅馬恩不知道是在相信他不會做出任何事,還是相信著他真的會做出任何事。
目光盯了一陣,羅雷卡降下自己的身子,親吻雅馬恩的眼皮。唇上的肉與柔軟的睫毛擦過,他的嘴唇完美貼合了眼窩,鮮活的溫熱從這個吻上傳達給了羅雷卡,他覺得自己就像在對某個身體上難以啟齒的部分寄予溫情,所以他蜻蜓點水般的親吻很快變得激烈,忘情地開始吸吮,張開嘴利用犬齒輕戳薄得能透過血管的皮膚,最後用舌頭推開了肉色帷幕,品嚐雅馬恩最真實的滋味。
雅馬恩放置於羅雷卡胸前的雙手在一瞬間發力,羅雷卡被向後推了開來。羅雷卡把舌頭收回了嘴裡,掃了摀住眼睛的雅馬恩一眼,接著盤起腿坐著仰望起天空。他想把雅馬恩眼球的味道永遠記住,這大概不會有第二次機會了。
「你覺得我是對的嗎?」
「什麼?」
羅雷卡感覺到一陣溫暖,他低下頭看窩進他懷中的雅馬恩,對方也抬起頭看向他,臉上是討好的微笑,這不是狩獵者會有的神情,但羅雷卡從不會提醒對方此刻的模樣,他想雅馬恩肯定會對此感到難堪。「你覺得我是對的嗎?」雅瑪恩又問了一次。
「你是錯的,鐵不是這種味道,你吃起來一點也不像。」羅雷卡把手臂環住了雅馬恩,讓後者的頭靠上了自己的肩,繼續望向春季清澈的藍天,接著說:「而且就味道來說,你一點也不好吃。」
雅馬恩哈哈大笑了起來,親暱地用鼻尖蹭過羅雷卡的脖子,「你真是一隻誠實的蟲子。」他說,聲音逐漸變得和緩,「我溫柔的小蟲子。」
羅雷卡只是吐了吐自己的舌頭當作對雅馬恩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