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某日傍晚,台灣禁書研究者廖為民來電話,他下午一場演講已然結束,剛好順路過來與我茶敘,他要談談即將出版新書的考量。對於這種有意義的聚會,我通常都熱情接待的,只是,這次因時間的因素,我們並未如以往共進簡餐,到附近喝杯咖啡重振精神。晚間時分,他提著兩大袋沉甸甸的書籍走進店裡,一落座就說這是他剛從公館的舊書店收穫所得。我心想,像他這種勤奮的讀書人,不是絕版也是世間少見,至少可稱為二宮金次郎4.0版。我省略公式問候,送上焙火的鐵觀音茶,溫潤他乾涸的喉嚨,沒多久,我就直奔主題而去。必須說,與朋友商討出書事宜時,我的壞習慣就會顯現出來。例如,我會直問對方如何安排寫書進度,以及每個月有多少文字產出?
我認為,這對作家極具關鍵性的問題,沒有落實這些架構和預定目標,要談完稿出書就是畫餅充飢,人們常說想到哪裡旅行增長見聞,結果最後依然沒有出發,那還能談上旅途見聞?他說,有嚴謹的前輩作家說,他一年出版一部新書,速度未免太快,旨在鼓勵他應當多加沉潛才有堅實的作品。我同意寫作論文應具備嚴謹的態度,但是作為普及智識的職業作家就不同了。他們不必如此自我限縮,依我看,年產一部書稿實在太少了,因為這意味著作家每個月文字產生不到1萬字,所以到了歲末寒冬之時,他老兄還寫不出12萬字來,豈不是辜負自己的才情?而且,越是不寫作就越寫不出來,情況越來越糟糕,僅存的寫作意志全被埋進凍土之下。
這幾年來,我和作家辜振豐經常討論這種問題,不能把寫作視為自己的生存之戰,就很難獲得真正意義上的寫作動能和超強意志。我始終認為,作家的第一要務就是先完成書稿出版,不必在乎出書的順序。也許,他的第一部著作乏人問津,沒得到他預期的回響。不過,這如股票一樣,並不表示開低就不會走高。其實,作家積極出書本身就存在一種可能性。
以為我例,我購得阿伯特的學系與學科:芝加哥社會學一百年》,初讀之後,大受感動震撼,該書還未翻到最後一頁,我就迫不及待買來他的《社會科學的未來》了。坦白說,在內容上後書沒有前書那麼精采,但對我這樣想吸納社會學的讀者來說,阿伯特這兩部中文譯者,已然為我拓寬了社會學的視野,我就是最大的受益者。阿伯特甚至不曾想過,其兩部著作給我了很大的靈感,空談理論無用,這才是出書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