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自由的軍人

在巴塞隆納三個月生活結束後，我馬上飛回英國繼續打工賺取旅費。也許會有人好奇，為什麼我要這麼麻煩地穿梭於歐洲各國之間，並且出入境英國這麼多次？如果喜歡其他歐洲國家，為什麼不直接在當地工作就好？其實這是有原因的。依歐盟法規定，以免申根簽證方式赴歐洲36個國家，如果以停留日數合併計算的話，每六個月期間內總計可停留最多90天。簡單來說、因為我拿英國工作簽2年，所以可以任意在英國找工作並做停留; 但相對地，如果是歐洲其他國家，只要快到3個月就必須立刻離境再回英國…而停留日數則重新計算…這資訊其實是我出發前往英國時，我的老闆Leo特別告訴我的。

他曾經在歐洲生活、是一位留英的碩士，因此他在送行時很謹慎地對我說:「Iris，妳要永遠記住我的話，如果妳以後回來要繼續從事國際貿易跟全世界做生意的話，妳的護照絕對不能有任何的汙點!不管在甚麼情況下妳必須遵守所有國家的法律和規定，不能用僥倖心態去英國以外的國家「打黑工」或是超過其他國家可以停留的天數。因為歐盟是非常注重法治和規定的成員國，即使是多滯留一天…被海關抓到的話都會毫不留情地遭到遣返…所以，不管妳未來是走國際貿易、還是在政府單位任職到國外出差，一旦妳有了不良紀錄後就很容易被卡在海關或拒絕入境，也等於斷送妳未來職涯…所以切記，千萬不要因小失大…」因此，我一直按照老闆Leo的吩咐謹慎地在歐洲生活著…。

即使小心翼翼、但我每次在出入境時還是常遭英國海關攔下並最後一個出境…原因是我不是拿碩博士學位的學生…不僅沒有固定工作、而且每一次出入境都會住不同的地點和穿梭不一樣國家…因此就算是合法也不免遭到海關懷疑，為了省麻煩，我把海關已經問過得問題和懷疑的事情都一一列表、再把相關證明給他們看，到最後我已變成海關詢問的常客，他們不但認得我、還會對我調侃:「妳到底要去過多少地方和國家才會甘心回台灣？妳的夢想都全部達成了嗎？」這時我只能用著尷尬笑容應對並跟他們道謝。不過我的英國簽證即將到期，因此我打算選擇最喜歡的歐洲國家-西班牙的馬拉加作為旅程終點站，並找了Share House跟當地人合住，不但節省開銷、也更能深切體驗當地的生活。因為我酷愛著西班牙的風景和建築，也想更深入學習西班牙語，因此也期許自己前往北非去一窺那美麗與神祕的國度…。 

馬拉加是西班牙第二大的港口城市，人口將近60萬，以農業和觀光業為主，由於靠近摩洛哥，所以相關的貿易也非常頻繁。我在馬拉加的生活則是早上去語言學校，下午會跟室友一起做飯、聊天以及相約到各景點遊玩外，還會去當地的創業小聚聽聽他們創業和工作上的故事…就在這個時候我認識一位叫做卡洛斯的軍人。他的長相英俊斯文而且彬彬有禮，如同電影明星般的光鮮耀眼…每次他來接我外出用餐時會送上一大束玫瑰花，載我時總是開著汗血寶馬的進口車出入高級餐廳及各種俱樂部社交場合。也會帶我們去參觀他的豪宅，像在展示他事業上的成就與雄厚的經濟實力一樣。跟他幾次的出遊、更進一步深入聊天後才知道他從事專門研發軍用武器的工作，包括製造槍枝、手榴彈…由於具有危險性及涉及機密.. 除了國家指派去的地點以外，他不能像一般平民百姓可以隨意出入境不同的國家。這份工作使他擁有了良好物質條件、但也失去了「自由」。所以當我們認識二個月後，我終於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麼要做這份工作，你不覺得製造武器這份工作會讓你良心不安嗎？多少人因為戰爭失去了家園並妻離子散，你知道戰火的背後會葬送了多少無辜人民的寶貴生命！」卡洛斯卻坦然的說，因為西班牙失業率很高，他也是因為擁有這項技能、經過國家特別的栽培好不容易才擁有這份特殊的工作，這也是一項殊榮只是立場不同。如果換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份工作我也是在保護與捍衛自己國家的人民，所以他也必須為這份工作付出和盡他最大的責任和使命，因此在享有國家權力和殊榮的同時，相對地他也必須有所犧牲…。

此時，卡洛斯很認真地對著我說：「宛庭、我真的很喜歡妳，一見到妳開始我就認定妳就是我所要尋覓的靈魂伴侶...。我可以給妳非常好的物質生活…帶妳去吃盡山珍海味…出入高級俱樂部，並且在西班牙到處休假旅遊…我們兩人可以像神仙眷侶般快快樂樂的度過一生…只要妳願意...我會為妳傾其所有滿足妳一切的需求...妳願意為我留下嗎...？」這時、我陷入了沉思…心想這麼英俊多金的帥哥、不僅有豪車、豪宅，出手闊綽也堪稱人生勝利組，確實讓我怦然心動…但…。此時卡洛斯看我神情猶豫，所以溫柔的對著我說: 「宛庭，妳不用現在給我答案…等妳準備好了再告訴我...希望那時候...我可以展開雙臂擁抱妳...。 」

之後...我真的陷入了難以抉擇的困境...整整思考了三天三夜，最後還是鼓起勇氣約了卡洛斯見面...。我對他認真的說: 「我覺得這是一個美麗的邂逅…你各方面條件都很好也確實讓我捨不得放棄…我知道人生有時候對的人真的可遇不可求…我確實思考了很久…很久…。可是，我想起以前讀書時一位來自蘇格蘭裔美國人說過的一句話。他說「不自由，毋寧死」。這時我想到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一輩子都會跟你一樣限制出境只能待在西班牙…我可能這輩子再也不能回到我的故鄉、再也不能見到我的家人…」。此時卡洛斯靜靜的聽我把話說完，看得出他的神情十分低落，卻還是執意一定要開車護送我回家...下車時他站在原地看著我漸漸離去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與卡洛斯就此別過後，因為我的時間有限…所以還是一如往常去繼續語言學校上課繼續學習經商和西班牙文，並開始我忙碌的生活…在語言學校、我也認識了來自羅馬尼亞的英文教師和米蘭設計師寶拉，他們正在放暑假。我好奇地問他們說歐洲怎麼這麼好怎麼還會放暑假？我說在台灣上班、就算是春節年假也只有一個多星期，根本不會有三個星期以上的長假。她們笑著跟我說：「如果妳要做歐洲生意、就必須要了解我們的文化和配合我們的時間，要不然以後妳會做不到生意，因為我們都放假去了。」

他們還補充說、除了有寒暑兩假的學校外，就連政府部門和各個大小企業，在每年七、八月間也幾乎處於半停擺狀態。生活本來就不怎麼忙碌的歐洲人，一到夏天、就會一波波地趕赴法國南部，或選擇西班牙、義大利和希臘等等陽光明媚且有海灘的地方休假。即使在工作日，在日內瓦大街上的行人也寥寥無幾，有些飯店和商店乾脆關了門，因為老闆也去休假了。這段休假時間，很多人都在陪孩子或做短期旅行和進修。不僅可以提高工作效率、也為自己和自己的家庭做最好的身心充電…。

除了放假文化外，我也了解到馬拉加的商業經營模式。馬拉加位於西班牙的沿海地區，主要景點有作為運輸樞紐的馬拉加港、太陽海岸，藝術類景點則不能錯過畢卡索博物館與龐畢度中心。為了考察，我和語言學校的朋友一起逛了馬拉加主教教堂、阿爾罕布拉宮、羅馬劇場、龍達鬥牛場。還參觀了建造於山丘上的阿卡乍堡，因為是為了軍事防護所用，內部可以見到許多軍事相關的設計，並且能夠鳥瞰整個格拉納達城的美好景致。另外、我們還到近郊處的直布羅陀巨巖，在這裡可以把地中海與摩洛哥整片清麗悠藍的優美海景、全數盡收眼底。

另外我在語言學校也學到佛朗明哥舞的由來與歷史背景。原來馬拉加是其發源地，最早在十五世紀時，由定居在安達魯西亞的吉普賽人所創。因為他們長年流浪於印度、北非、歐洲各國之間，但也由於他們生活困頓、常會受到各地人民的輕蔑與鄙視。由於吉普賽人天性能歌善舞，於是他們把對生活的艱辛與哀傷、都寄托在自創的歌舞當中，所以歡快活潑的音樂舞蹈裡，其實暗藏了內心的哀傷情緒。西元1850年後，因為西班牙政府大力推廣、佛朗明哥舞才受到重視，也成為西班牙文化的一大特色。每年二月底到三月初、在赫雷斯城會舉辦佛朗明哥藝術節，因此我很幸運的、恰好有此機會可以跟語言學校的朋友們一起參與這個極富歷史文化深蘊的活動。參加時，我們看到了舞者穿著鮮艷華麗的服裝，跳著靈巧舞步以及搭配多變俐落的手勢…我們與舞者們在這場嘉年華會，隨著熱情歡快音樂曲調以及豐富的節奏韻律之中舞動…這時我真的很難察知、它的最初意涵卻是吉普賽民族對於生命滄桑的無盡詠歎…但也許是馬拉加人堅強的性格，即使受到輕蔑與鄙視，他們卻可以把悲憤轉為力量讓生活過得有聲有色…因此我從馬拉加人身上學到如何獨立自主、適應環境的生活態度，以及提升了更加圓融的人際社交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