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人交戰-2

電腦斷層結果出爐。

右側肺栓塞。

看到瞬間的影像讓我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還好有做打顯影劑的電腦斷層，不然沒有辦法診斷出肺栓塞給予正確的抗凝血藥物並且後來追蹤腎功能沒有爆腎。

憂的是她上次住院就一直不明原因的出血，不知道使用抗凝血藥物會怎麼樣。

由於怕大出血，醫界的共識就是必須每六個小時抽血看凝血功能怎麼樣。

但是，就是這個但是。

她唯一的管路要拿來注射抗凝血藥物，雙手坑坑洞洞，幾乎靜脈血管都破了無法再抽了。

雙腳也因為水腫血管都看不見，嘗試抽了幾針也都無法。

只好由我們醫生來直接用針來戳動脈血。

抽動脈血需要較大的針並且是摸到脈搏直接戳進去，比較痛且準確率也很看每位醫師的技術。

總而言之，她每六個小時都要經過五到六針的抽血才能抽到。

「醫師，我好痛。」

「再等等就好了喔。阿姨。」

她痛苦但虛弱的哀號聲總是讓我不斷祈禱著：

「拜託，這次抽到血就好，不要再讓阿姨挨針了。」

再者，她想吃東西。

這些對於我們來說稀鬆平常的事情，對於她人生最後一段時間幾乎是奢求。

由於她腫瘤壓迫腹部所導致的腸阻塞，使她只要一吃東西就會吐。

但她又很想要品嚐一點食物，同住病房的病人們都會吃粥、蛋餅、鍋燒麵等等。

那個香味跟食物的風味，竟然在人生最後一哩路完全沒有辦法品嘗到。

今天才吃了點白粥，就馬上吐了滿身。

「醫師，我好想喝喝牛奶，喝喝舒跑。」

「我好不舒服又好餓，真的好想吃點東西。」

後來的解決方式是給她喝喝流質的食物嘗試風味，一喝下去馬上就由鼻胃管引流出來。

漸漸的虛弱下去，漸漸的腫塊越來越大，漸漸的連戳動脈的地方也越來越少，整隻手都瘀青了。

腫瘤的猖狂不斷擊垮她的身體，有效的化學治療也因為感染的問題沒有辦法施打。

再合併上一個肺栓塞導致呼吸喘、整個身上千瘡百孔都是針孔。

今天看見她，她雙眼無神地望著前方，配上身上大大小小的管路。

恐怕，這次住院是她最後一次住院了吧。

柯文哲說：「醫生就如同花園裡的園丁，不能改變春夏秋冬，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花開得更好看一些。」

我想，我更加能理解這句話了。

這是我為她做的影片，和你們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