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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代官山到澀谷,好像與路上的種種都只有一次相遇的機會似的。第一次沒有下定決心要進去的地方,也就沒有在看過了。也似乎沒有再一次地看清青山製圖學校正立面瘋狂的樣子。總之,知道就是順著坡往下走就對了,也知道有一條挨著鐵道的小徑,有拉麵與披薩的那條,是必須要經過的地方。除此之外,感覺一下遠方的喧鬧,迎著風走。自從知道到可以這樣子慢慢地在夜裡的城市遊蕩,就著實很少再搭過東橫線了。晚風裡有著東京不太過顯眼而有點朦朧的空氣。隨著一頭往著凹谷深處去的步伐,這樣的朦朧會漸漸地散去,清晰的電子看板會勾勒出城市的天際。一個變換著彷彿無限流動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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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官山的沿途的立面有種分明卻又像連山般巨大的連續性。連續的背景裡有著零零散散的身影,燈火光亮的樣子讓這裡的事物是物件一般靜默,抽象而幾近完形。代官山是作爲一個經過高度疏理的現代主義量體存在著。好新的樣子,是某種佇立著屹立不搖的思緒潛伏在這裡面。這是在某個時間軸裡公認的美好日本,高度平衡秩序,抽象得乾淨利落,獨步思考的脈絡清晰。驚喜是穩定的嘆,一望無際的人們都是英勇的挺身。無需千言萬語的複雜關係性,只需要在剛好的照明度下觀賞今日的樣子。代官山的街廓群如此凝神端坐在面前,直到慢慢聽見鐵道的嘈雜,在長坂的底端轉了個彎,這樣的身影才會如夜裡浪潮般含糊地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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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官山的巷子裡穿梭著院落,院落散佈著簇群,簇群的量體間有縫隙與微光。折疊的地景,四散的樓梯,波浪曲折跌宕的立面,低矮的窗景把光打在了地面上。巷弄裡還有巷弄,曲徑挨著曲徑蜿蜒。在這之間可以迴環往復在相似卻有著微妙落差的各個路線的重疊之中,直到偶然間又走到了稍微比較多車輛來往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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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路像是一條稜線的脊,一路往下就能夠到澀谷。會說像山脊,是因為一路向北,不管在中途往哪個方向岔出去都會是下坡。有時可以從一個地方向下看向東京山手線圈外一望無際的扁平住宅群,穿插著一些特別顯眼的量體或造型,眼前唯一的遮蔽物大概只有從半空掃過,不情願地垂掛過馬路兩旁的電線。站在各個小斜坡之上望向不同方向的光景,彷彿是透過天文望遠鏡看著迥然相異的星系。是一種遙遠而平坦著視覺展開的窺視,大半是想像著生活,但沒有身體上的臨場感,除了背後偶爾吹來的一陣初夏的涼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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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著走著常會有一種言語流失的感覺。大概是一陣又一陣的驚喜疊加起來的樣子吧。總覺得走在這充滿複雜關係卻有著近乎無懈可擊的完成面的道路之上,著實有一種視覺與體感脫離的寂寞。這種感受來自不斷湧現的,極為現代的澄澈透明的抽象性,對峙著城市更為交纏的底蘊。用一種斜視,宣示一些事不關己的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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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澄澈透明,會在下坡到了底,轉往澀谷方向的時候,被呼嘯而來的電車劃破。代官山包裹在現代主義泡沫裡的幽靜,將在此灰飛淹滅。隨著空氣裡開始混雜起各色的燈火,各色的人煙將匯聚又消散,在這奔騰又充滿距離的城市裡身不由己地遨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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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代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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