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茲別克美食

出國旅遊，除了觀賞當地山川地貌，古蹟景點之外，當地美食應也是興起出遊的誘因吧。

記得多年前歐洲之旅。去義大利米蘭，吃道地的匹薩，麵皮薄，食材好，真是這輩子所吃最好料的匹薩了。到日本京都，即使便利商店的日本壽司都清爽可口，百貨商店街餐廳的豚骨拉麵，湯頭濃郁，湯中飄著幾片薄薄的豬肉，柔嫩鮮美，使人意猶未盡，留戀不已啊。京都水果店的蘋果，確實比在台灣買的更甜脆多汁。早已風聞無花果，卻只吃過無花果乾，在日本第一次品嘗了甜蜜的無花果，使我從此愛上了它。當然也有見面不如風聞的，例如翡冷翠著名的牛排，兒子循了路徑定要前去品嘗，以期不虛此行，可是當我看到那仍有鮮血的牛排，甚是倒胃；不好掃興，免強嚐了幾口，從口腔到胃腸，都滿滿恐懼。到法國巴黎，在餐廳點了一道加了許多起司的麵食，起司味道太強烈、詭異了。看在昂貴的價格上，只得免強吞嚥。那名聞天下的蝸牛料理，實在叫我不敢領教。

此次出門前，我對烏茲別克的傳統美食全無概念。我兒分享網路上一個紐西蘭家庭帶著小孩旅遊的日記，作者不惜篇幅，大肆介紹烏茲別克傳統的圓形大餅。敘述製作大餅的有趣過程：揉麵、捏好造型之後，工作人員把餅安放在圓形烤爐四周，幾乎半個人都栽進烤爐了，然後在烤爐中間燃火烘烤，期間還需灑水，烤好的大餅大多呈鮮豔的黃色。因此，縈繞我腦海的就是這個大餅。還有一道是在超級大平板鐵鍋上炒飯，看似放了許多碎肉與各種辛香料。

去烏茲別克，定要嘗嘗這個大餅。我揣想不知它跟台灣一種很大、很硬的山東大餅相似？那餅超級大且厚，店家切成一片片販賣。年少時，熱愛麵食的我喜歡它。每次在街上看見，非得買一塊來細細咀嚼不可。它質地厚實堅硬，越嚼越香。但長大後，我再也沒有看到它了。

我們在烏茲別克的第一餐並無此餅。

從台灣飛往南韓，再從南韓轉機到烏茲別克，到達時已經19:25。在機場辦理出境與購買手機Sim卡，離開塔什干機場，大約兩個小時後了。我們要搭次日凌晨以後的火車到安集延。所以我兒安排到離機場不遠處的餐廳用晚餐，希望在那兒享用美食，流連一番，以免長夜漫漫無盡地等待。那是一家賓客盈門、人聲、熱門搖滾音樂聲沸騰的餐廳，但這全然無礙於我們享用美食的興致。我喜歡那香醇的蘑菇湯，更訝異於沙拉食材豐盛，分量之多前所未見，那是雞肉絲拌粉絲、萵苣、小番茄等；我兒點的烤羊排、牛排，外表香酥，肉細嫩多汁，火候恰到好處，調味沾醬更有提味的效果，烤過的香蒜麵包正可沾著蘑菇湯。兒笑說，這是塔什干極富盛名的餐廳呢，可能是土耳其餐廳。

也許相對於飛機上伙食與南韓貴賓廳稍微乏味的食物（我喜愛的百香果冷凍且乾），我覺得這是烏茲別克之旅最令人難以忘懷的美味。

在安集延，旅店樓下即是一家本地餐廳，我看到了鐵盤上油滋滋的炒飯，巨大的湯鍋燒得熱騰騰的，在冷冽的寒冬，似有種暖呼呼的招喚魔力。但我兒不為所動。

到了費爾干那，我還是沒有看到那大餅。

兒說帶我去一家著名的餐廳。我們背了背包在街道上尋覓，終於找到一家占地遼闊，原木建置，區隔不同的小小溫馨世界，以書畫裝飾，綠色植栽襯托，典雅又具自然氛圍的大餐廳。我點了沙拉、羊肉，我兒點了烤牛排等。羊肉似乎是慢火燉煮的，雖軟爛，但減損了羊肉味，略為可惜。不過在長途搭巴士之後，能坐在舒服的椅子上，吃一頓兼具色香味的食物，享受一個輕鬆的午後，也是美事。這可能也不是烏茲別克傳統餐廳，因為侍者送上來的是棒狀的長條小麵包，咬起來香香脆脆的，與在台灣吃的西餐並無太多差異。

聽我總叨念著烏茲別克大餅，在費爾干那次日，我兒帶我到一家極為氣派的傳統大餐廳吃晚餐，座上賓客不多，侍者只好一旁玩著手機。

我終於看見那大餅的真面目了。那是圓形的，中間淺薄，四周凸起如城堡的大圓餅，有的餐廳會撒點兒白芝麻。撕一小片咀嚼，滋味單純，應是純粹麵粉製品，只是比一般麵包乾燥。

其後，只要到烏茲別克傳統餐廳，無論你點甚麼食物，他們大多直接送上大餅。有的稍大，有的略小，或硬些，或軟些，味道稍有差別，有的味道美好些，有的平淡乏味些，都頗耐咀嚼，能存放多日。品質與滋味好壞，應該跟餐廳的烹調水準有關。

其實大街小巷，任何市場，都可以看到人們推著小車在兜售這大餅。用紅色大塑膠袋裝著，就賣給顧客。也常看到人們拎著這大餅去搭火車，觀賞清真寺。在希瓦的一處供人們膜拜祈禱的清真寺，人們居然帶食物來分享，這大餅也在其中。食物就放在一張桌上，其他人想吃可以撕一小片。旅途中，我們也常把沒吃完的大餅包起來，放在背包內，若趕不及午餐，就吃一小片大餅，讓胃有點事兒做。搭機離開烏茲別克，機上遇見一群準備到南韓打工的年輕烏茲別克人，午餐時刻，隔壁的男孩打開背包，拿出一大袋大餅，撕一片拌著午餐，也問我要不要來一片嚐嚐。似乎沒有一片大餅，就不算是吃了飯似的。所以大餅應該等同台灣的米飯，歐美的麵包或馬鈴薯，只是大餅能保存更久，更容易攜帶，切合烏茲別克的水土氣候與人們的需求。

我們決定既然來到烏茲別克，就多吃點兒當地傳統食物吧。因為此地一別，再也不容易吃到了啊。

兩個多禮拜的旅程中，在大小城市傳統餐廳光顧，我大致可以將烏茲別克的傳統食物做些歸納：湯類，如牛肉丸湯、 肉骨湯、牛肉湯，大多加了大塊馬鈴薯、紅蘿蔔去燉，湯頭油滋滋，滋味濃郁，相當迷人。人們把大餅撕成片，沾著濃湯吃。在寒冷的冬天，這是一道令人食指大動的美食。

湯麵，加了肉丸與幾片青菜，湯多麵少，還是得吃幾片大餅。炒麵，加了燉爛的羊肉，淋上湯汁，也是一道美食。炒飯，加碎肉、香料，點過一次，感覺油膩乾燥，就此謝絕。也有包肉的餃子、麵皮包肉的肉餅。

 除了煎烤牛排、羊排，烤肉串也處處可見，甚至路邊攤都能買到，有牛、羊、雞、內臟，一塊塊肉塊串成，或是絞肉串，肉質新鮮，調味適當，則味美。一次與剛認識的朋友一起午餐，他點了牛、羊、雞、內臟、烤肉串，侍者端來時，此盤居然佔了餐桌三分之一，份量甚為驚人，不知是不夠吸引人，還是永遠吃不完地吃著，讓我感覺如同嚼蠟。

在傳統餐廳，能點的青菜就是醃製的生菜，如辛辣的洋蔥加幾顆小番茄點綴或韓國泡菜。吃烤肉串時，店家必自動奉送一小盤生洋蔥，我想意在去腥臊油膩吧。

烏茲別克餐廳，人人每餐一壺茶，綠茶或紅茶，我們也入境隨俗，把茶當水喝。一般是單純的茶，有的餐廳特別加檸檬與糖，不嗜甜的我感覺無法承受。

冬天的烏茲別克不能生產青菜，青菜又無法長久冷藏。這趟旅遊，對喜愛蔬果的我是一大挑戰，幸好市場的水果滿足了我。

在安集延，從居住的旅社二樓，就可以看到樓下蔬果市場帳篷下擺放許多水果，販賣者一早就在蔬果攤旁忙碌地張羅與買賣。每天出入，都要穿過傳統市場與蔬果攤。「可以食無肉，不可一日無水果啊！」蘋果、梨子、橘子最為大宗，我們買了淡黃色的葡萄與石榴。石榴是我的最愛，這色葡萄則是前所未見，甜美獨特。搭車經過原野或人家，常見乾枯的葡萄藤蔓，也許這葡萄是烏茲別克所產。在烏茲別克旅遊，可見宮廷中栽植石榴樹，圍巾、衣服、飾物等無不以石榴為素材。

此後，每到一處城市，寵愛我的兒子就帶我去逛市集，買水果，最想買石榴。石榴有大有小，有甜美多汁，也有稍微乾燥味淡的。有的店家說石榴來自蘇俄。烏茲別克所賣的石榴，雖然是所有水果中最昂貴的，但相較於紐西蘭或台灣，則是極為便宜的。所以我們著迷又瘋狂似地尋覓石榴，每天晚上在不同的旅社，捧著石榴剝啄，還得小心別讓晶瑩剔透的粉紅珠玉滾落地板。真是過癮極了。

揮別烏茲別克，最想念的是烏茲別克人天天不離口的大餅嗎？還是那濃郁美味的肉湯？吃它幾度也不厭倦的炒麵？土耳其餐廳的沙拉、蘑菇湯與烤羊排？是石榴吧。所以回到紐西蘭之後，我央求外子種了兩棵不同品種的石榴，即使我們的院子已經種滿四季各色果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