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度不妥!》講述一位昭和時代的男子小川,一次不小心搭上能夠穿越時空的公車後,來到西元二〇二四年的令和時代。雖然只是穿越了時間,但兩代人的價值觀已有巨大的不同,一邊是強調集體意志,人際間的言語或肢體往來容易越線,卻富有人情味的昭和時代;另一邊是尊重個人意志,謹慎避免侵犯他人邊界,卻也顯得疏離的令和時代。
於是,當昭和的「老」思想無意間碰上令和的議題時,小川反而提供了各種「新」觀點,更從一開始被視為行為極度不妥的歐吉桑,搖身一變成為提供有效極端觀念的諮商師。接下來,本文除了想討論劇中新、舊觀點的碰撞外,也想帶出現代獨有的困境,並在最後聊聊編劇宮藤官九郎獨特的幽默感。
當觀點發生碰撞,那就好好談一談吧
秋津(小川在令和的友人)與上司一邊吃著晚餐,一邊模擬練習他即將面對的人事部質問。秋津被下屬加賀指控職權騷擾,因為他的加油打氣使加賀感到壓力、稱讚「Z 世代打字很快」帶有年齡騷擾的意味、說「能娶加賀的男人真幸福」則被認為是性騷擾。上司一面對秋津的言行定罪,一面叮嚀秋津:「畢竟就是這樣的時代嘛,稱讚時也要謹言慎行呢。」,在一旁隔壁用餐的小川終於忍不住打岔問:「哪種時代?」。
小川不解加油打氣如何能造成對方困擾,釀出無心之過的秋津也因為沒有機會和加賀溝通,而感到沮喪,所以遇上有著「異類」言論的小川便好奇地問:「如果是你,會怎麼做?」,沒想到小川馬上說:「犯錯的話就用球棒打屁股、做得好就把對方拋起來歡呼。」,當上司覺得和小川這種歐吉桑溝通沒有意義,準備起身離開時,秋津卻突然地唱起:「我們好好談一談吧。」。
在社會長期的努力下,人們對權勢、騷擾、不當言行等逐漸具備敏感度,且也有越來越細緻的詞彙能夠描述這類的情事。不過,行為的定義沒辦法完全還原事情的脈絡,同樣的行為可能是由不同的原因所做出的,從秋津的例子來看,或許比起馬上將他的言行定罪,再給秋津與加賀一些當面討論的機會,事情也能更好地化解。
在這場戲的最後,當秋津、上司、小川都用歌舞表達出自己的觀點,加賀最終也現身唱出自己的想法。原來她以為責罵才是對下屬關心的表現,而秋津溫柔的關心在加賀眼中被解讀成是不在意她這位員工。不過幸好加賀的出面,讓兩人有機會解開誤會,並共同唱出:「幸好有好好溝通。」
如果太過講理,就會遺忘了情
被生活上種種煩心事壓垮的小渚(小川的女兒),在進公司決定辦離職時,恰巧遇見了丈夫龍介。才剛向龍介提起離婚的小渚,原以為龍介是來挽留她的,然而龍介一開口便是平常經營正論節目的口吻,大義凜然地說著他完全尊重小渚的離婚意願,並且以扶養孩子並非一定需由女性承擔、他的經濟條件能給兒子正人更好的生活為由,要求正人的監護權。面對一出現便滿口大道理,完全不關心小渚離婚原因的龍介,小渚憤喊:「你是人工智慧嗎?還是老公型聊天機器人?」。
現代人對於觀念正確的要求越來越嚴格,然而在追求正確的同時,卻容易遺忘在關係維持的過程中,人性所要的除了合理以外,情感上的安慰也是不可或缺。雖然理性對於維持關係很重要,但有時心與心之間的距離,還是只能以情意來填補。
宮藤官九郎與「不上不下的溫柔」
同樣出自宮藤之手的《沒有季節的城市》裡有句台詞:「你這不上不下的溫柔是怎麼一回事啊?」,而在《極度不妥!》中,宮藤再一次地用有點幽默、有點惡趣味的態度迎面生活的困境,展現他特有的「不上不下的溫柔」。
首先,宮藤在劇中的每一集都安排了一個歌舞橋段。雖然一開始看到時不免困惑,覺得有些胡來,但習慣之後,反而被歌舞所傳遞的輕鬆氛圍給說服,漸漸相信或許讓身體放鬆一下,讓煩惱出去、快樂進來,心也能因此騰出點空間,包容彼此。
此外,劇情裡總是充斥著毫不修飾的笑料,例如穿越到昭和的阿清大喊:「我想在無線電視上看胸部!」所以不願回到令和,或是阿睦出場時總是一面比著YA,一面大喊:「我是阿睦!」。甚至連最後一次小川與令和的大家道別,圍繞著小川的大家看似要對他表達感傷,然而眾人講完後,小川馬上吐槽:「怎麼大家都只講自己的事啊?」於是應該感傷的一幕,被眾人的反應弄得荒唐又好笑。
宮藤的惡趣味總是出現在將直白、甚至偶而讓人出戲的笑點塞進情節中,但神奇的是,這些笑點卻又不真的讓人出戲,反而成為《極度不妥!》裡歡樂氛圍的點綴。若用一個意象來比喻,這些笑料就像是路上的小坑洞,突然被絆住時先是疑惑,隨即意識到「原來是被絆住了」,接著一邊對自己的糗樣莞爾一笑,一邊不受影響地繼續向前走。
而那「不上不下的溫柔」,便是這些充斥著幽默與惡趣味的情節裡,依然有著對於人的關懷作為底蘊。走完整部《極度不妥!》後、在昭和與令和來來回回穿越了好幾次的小川,終於發現兩個時代都有各自的難題,重要的還是每個人都「再寬容一點。」。不祈求遇到完全合拍的人,而是遇到差異的時候,雙方都各退一步、互相容忍,幽默地笑一笑,生活也就能繼續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