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已經好久沒有坐在拉胚機前了,上一次談及有關陶瓷,竟然已經是兩年前的事。大概是一年前,曾經到過一個工作室做陶瓷,單是車程已經接近一小時,而通常與泥土玩遊戲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三四個小時就這樣過去,當時難以接受珍貴的週末一半就放在陶瓷上,於是沒有再去。
最近建立起生活習慣後,家事變得容易處理,閒暇的時間變得比較充裕。偶然發現家附近走上十多分鐘的路程,有一個小小的工作室,手上心裏癢癢的,預約了三個小時,再次感受陶泥帶給我的平靜。
工作室在河邊一個新的建築群,用貨櫃堆建出來的一個個工作室,有著不同的形式的藝術創作,做畫的,做雕塑的,做音樂的。這群建築裏還有一個巨大的木色圓拱,與展覽活動的地方鄰近,背景可以看到河對岸巨大的O2,像是外星人飛碟停泊在這裡。有時候還有新人在這裡行禮,頭戴各種色彩繽紛禮帽和帽飾的賓客,在亂糟糟的藝術家身邊走過,畫面卻很是理所當然。
從小塊的陶泥開始,伸手摸到那些白色沙泥,冷冰冰卻又是很熟悉的感覺。搓泥的手法還很是生疏,遇上再用的泥,多搓幾下就感到累了,單靠著興奮的心情驅使雙臂用力。
帶上一盆清水,坐在拉胚機前,思考著這一坨泥要變成什麼模樣。前幾天吃湯麵,碗小得放不下湯汁,或者家裡是欠一個麵碗,但今天早上喝咖啡的時候,分明想要一個新的咖啡杯,本想買一個花瓶送給關照我很久的人,還是做一個花瓶比較有心意?
感受著轉盤的速度,用力把泥團推到轉盤的中央,感受著泥的軟硬,心裏還在掙扎要做個什麼東西,最後隨便做了一個底座,拉起上來自然就會知道這個形狀要做個什麼比較好。
隨心亂做的結果,是一堆大小不一的碗盤,但就功夫而言,兩年沒有認真拉胚,結果尚算不錯,看來拉胚已經成為肌肉記憶的一部分。不過做出來的碗盤,全都不是我想要的樣子,最後都變成不能走進電窯的孤兒。
最近發現,生命中許多這些人事物,給我們帶過美好的時光,最後不能修成正果,你再也看不見也摸不到他們,但那些練習卻成為了自己的一部分。為了不忘記這些存在,我們嘗試紀錄,或許是為他們寫一篇深情的文章,或者是為他們紀錄當刻的樣子。我全情投入在紀錄這些存在過的證據,把記憶存在於電子網絡之中,或是在腦海長期記憶中。但人類每日上載寫入百億計記憶體,我每晚睡眠把當天的記憶封存,點滴的記憶隨著時間消亡,埋沒在全世界海量記憶之中,究竟這些沒有燒製的瓷器,代表著什麼?
翻看著我從前做陶的照片,忽然發現自己做過的陶器形狀很雷同,習慣了碗的形狀,拉胚總是控制不住手勢,不自覺地就會把陶泥拉成半圓的碗狀,即便腦海想著要拉高,還是不小心把胚口拉大。
原來紀錄的意義未必僅僅在於分享給世界另一個角落的人,更重要的或許是要把記憶分享給未來的自己,雖然現在的我不知道三個月後的自己看到這些紀錄,會有怎樣的感悟,但若沒有今天的紀錄就沒有三個月後看到這些紀錄的感悟。
如果說人類的興趣與愛好是為了給我們的腦袋換檔訓練,給我們帶來更新的思維和創意,大概紀錄的意義,是為了給自己看見軌跡,為了那些全新的體驗和創意,提醒自己要偏離既定的軌道,讓興趣愛好繼續為自己帶來與生活既定不同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