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落葉蕭蕭,我在窗裡,連呼吸都費勁。
肺癌末期了。
因為遺傳、因為我一直以來的不作為,癌細胞蔓延得很快,發現的時候腦部、肝臟、骨頭……早都已全被侵蝕,一年前被強制送醫到現在,好幾次這條命都是鬼門關前搶回來的。鄭醫師每每來看我,搖頭之外總是抱以無奈的嘆息。
「你如果能早點過來治療就好了……」
鄭醫師拿著厚厚一疊報告,揉揉他自己的眼睛,顯得很疲倦,卻還是故作樂觀地拉扯出一個笑容。
「雖然比較費力,但各項數值控制得還算不錯,不要放棄希望,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一年前我入的院,主治醫生換過兩個。
我最佩服這些醫生的一點是,他們自己說的話他們自己真的信。
我艱難地舉起自己左手,看著那些兩年前留下的、令人怵目驚心的割痕,一貫地面無表情。
……我為什麼還活著呢?
失去摯愛、早已沒有心的這副軀體,根本只是行屍走肉,我早該死在兩年前開始的無數次割腕自傷中。
可笑的是當時沒死成,現在的我虛弱到連割腕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半年來我每天睜開眼都在祈禱上天讓我快快死去,遺憾的是如此微小的願望至今都沒法真的實現。
上天還是很公平的,以我對素汐曾經造成的傷害而言,死得太痛快都是一種恩賜。
而我不配。
如果……如果可以重新來過,我,趙清河,會怎麼選擇呢……
意識愈來愈迷糊了,矇矓之間,似乎能聽到周邊醫生和護理師在大聲嚷嚷些什麼,但那些都已經和我沒有關係。
我陷入了靜靜的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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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清河?怎麼一下就睡成這樣……清河?」
一道溫柔如水、熟悉的聲線在我身旁響起。
我倏地睜大眼睛,發現自己回到了四年多前的研究生住處。
看著眼前朝思暮想許久不見的美麗面容,我鼻子一酸,流下眼淚。
「清河?怎麼還哭了,做了惡夢嗎?」素汐一臉關懷擔憂。
「現在……現在,是什麼時間?」
心臟鼓動狂跳的聲音還充塞耳際,我捲起袖子看著光滑毫無傷口的手臂,忍不住口唇顫抖,連發問都小心翼翼。
如屨薄冰一樣,怕不小心就驚碎了一個美夢。
素汐久違的美麗臉龐就如同我記憶裡一般溫和寧謐,她嘴角揚起一抹笑容:「睡迷糊啦?現在是晚上六點半,今天是七夕啊,你不是說最近研究工作太忙,怕接下來沒時間見面,所以找我今天過來嗎?」
七夕!
是那個晚上嗎?素汐原本打算告訴我重大訊息的那個晚上?
我回到了過去?
腦子裡一團混亂,心跳劇烈得像要躍出口腔,素汐卻已經把廚房裡她做好的菜舖排到小餐桌上,添上熱騰騰的白飯,還有一小缽雞湯。
聞著淡淡的雞湯香氣,我又哽咽起來,激動到無法言語。
看見我明顯不同以往的表情,素汐心疼地摸摸我臉上新生的鬍渣,眼中的擔心和情意毫不保留。
「清河你太辛苦了,還是我告訴我爸一聲,讓他幫幫你們團隊……」
我如遭雷擊!
上一世也是這句話……而我是怎麼回應的?
我拒絕了素汐的好意,更因為我話裡話外透露出的冷淡,素汐做出了痛苦一生的決定。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不知道這是重生還是掉進平行宇宙,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事……
但我確實知道我現在要做什麼。
我緊緊抱住素汐。
重來一世,我要素汐獲得真正的幸福,我要我的孩子平安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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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風聲嘩嘩,帶著山間早晨特有的微涼和草木清氛吹進廳中,素汐跪坐在佛桌前,小心供上一早才在院子裡摘取的茉莉花,點上線香,煙霧裊裊,散入佛堂的空氣中。
最近天氣很好,風和景明,素汐卻覺得每天都懶懶的,提不起精神,動作愈來愈遲頓,骨頭也經常發酸……不過她在佛桌前虔誠祝禱著,這是多年來每天的例行公事,哪怕近來她身體愈見衰弱,也堅持著這個習慣。
自清早開始打掃完佛堂,供過花拈過香唸完經,她就一直在等一個人。
等得好累呀,有點想睡了呢……
就在眼皮都快闔上的時候,門外傳來一陣歡快的招呼:「哈囉,有人在家嗎?」
聽見這個招呼聲,素汐打起精神,臉上泛出和藹的笑:「這裡,等妳好久了,路上塞不塞啊?」
一個梳著馬尾,俏麗甜淨的二十多歲大女孩由佛堂門外探進頭來,臉上還帶著討喜的笑容:「車不多啦,好久不見,媽媽要我拿蘋果過來,還有她做的蘿蔔糕,很好吃哦。」
素汐笑容更深了:「謝謝妳啊,小雪,媽媽還好嗎?」
小雪也笑了,脫下鞋子,東西隨意放在門口,一走入佛堂就親暱摟住素汐:「她很好,就是一直很想妳……奶奶,為什麼不搬來和我們一起住呢?」
「山上比較清靜啊,」素汐慈藹地回抱自己外孫女:「而且奶奶在這裡住久了,有感情的。」
小雪望了望佛桌上爺爺的牌位,和牆上爺爺的照片,沒再多說什麼。
每天打掃得乾乾淨淨的這個佛堂,每天必要親手點上的一束馨香,每天都笑著回憶過往歲月的奶奶……
小雪從沒見過爺爺,但她很清楚奶奶對爺爺的情感。
她往地上榻榻米一坐,熟練地靠向小桌斟上兩杯茶水,氤氳的熱氣冉冉飄散開來,然後她抬眼看向奶奶……這個一貫溫柔如水、恬淡通透的優雅婦人。
平時大大咧咧的少女,面對素汐,語氣也會不自覺變得溫柔:「哪,奶奶,再和我說說妳跟爺爺年輕時候的事吧。」
「都是些老掉牙的事了呢,」素汐接過水杯喝了一口,面上是含羞帶怯的笑意:「也沒有什麼好提的。」
看著奶奶臉上表情,小雪忍不住笑了,她知道只有提起已過世的爺爺,奶奶雙眼才會流露出愛戀的神采,臉上才會浮現少女般羞澀的笑意。
滿臉皺紋、蒼白瘦弱的奶奶,只有在這一刻,會彷彿回到她最恣意綻放的青春時代,還是那個嬌美的、讓人捧在手心裡呵護著的小女孩。
小雪一向喜歡奶奶,她很樂意看到奶奶快樂的樣子,而且……
早已過世多時的爺爺,也只能用這個方式存活在奶奶的記憶裡了吧。
畢竟連自己的媽媽——爺爺奶奶的親生女兒,都對爺爺沒有印象了。
哪一天要是連奶奶也……
看著素汐爬滿皺紋、蒼白的面容,瘦骨嶙峋的身軀,小雪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她拖著素汐手臂,動作輕柔,口氣綿軟:「哎呀,我就喜歡聽妳說爺爺的事嘛,爺爺年輕的時候只是個窮小子對吧,奶奶的娘家卻很有錢,為什麼妳會看上他呢?」
小雪深知和老人家聊天的訣竅——只要在「話當年」時開一個恰當的頭,他們就會自己接續下去補完全部的故事。
果然她馬上就看到素汐滿臉笑容,精神更好,似乎又回到了遙遠的過去。
「妳爺爺他呀……年輕時候那是真窮,爸媽又過世得早,整個大學時期除了讀書,他不是在打工,就是在要去打工的路上。」素汐感嘆著:「他和我們這些打工只是為體驗人生的富家小孩真是完全不同的極端。」
「不過爺爺顏值很高啊,」小雪天外飛來一筆,指著牆上爺爺的相片開始竊笑:「奶奶妳就是看上爺爺的美色吧?嘻嘻……」
素汐在自己孫女手背上輕輕打了一下,笑罵:「沒大沒小,這樣說我,小心爺爺在妳晚上睡覺的時候去打妳屁股!」
小雪哈哈一笑,又膩著素汐:「才不會啦,我稱讚爺爺是帥哥,他開心還來不及呢,奶奶妳就說,爺爺這還不夠帥嗎?」
「……當然是很帥。」
素汐臉頰一熱,白髮紅顏,就是個可愛老太太的樣子,小雪見奶奶心情好,也跟著開心。
「奶奶年輕時候也漂亮,我看照片就知道了,妳和爺爺就叫做郎才女貌,」小雪又吐吐舌:「不過那時太爺爺和太奶奶他們都不贊成對吧?」
「當然不贊成啊……從前我也沒法理解,女兒長大之後才知道天下父母心啊。」素汐一嘆:「後來妳媽和妳爸要結婚的時候我也一樣擔心,幸好……」
「幸好他們現在又幸福又安穩,還有我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兒嘛。」小雪對著自己俏皮一指,笑得皺起鼻子:「說回妳和爺爺,爺爺對妳很好吧?」
「其實我們在一起的前幾年可不是這樣的,」素汐嘆息,帶著點埋怨的愛嬌:「妳爺爺一開始是個只會埋頭讀書和研究的工作狂,他連我的生日和紀念日都記不住,放假時間永遠都是我去找他,他從沒想過對我做什麼表示。」
「這樣啊……」小雪想想忍不住哼氣:「柏宇要是敢這樣對我早就死定了!」
「妳別這樣,柏宇人很好啊……」素汐笑著又輕拍了一下孫女手背:「我當時的確很沮喪,等到我懷了妳媽媽,感覺就愈來愈絕望。人家說這是賀爾蒙變化造成的情緒波動,但我明白,真正讓我絕望的不是什麼賀爾蒙,而是你爺爺一直以來的態度。如果我們真有了孩子,恐怕他也不會把孩子當一回事吧,只要想到最後可能是我一個人要面對接下來生產育兒的一切混亂,我……我甚至想過做出更殘忍的決定。」
這段經歷小雪已經聽奶奶說過好幾次,就算明知最後奶奶並沒有做出所謂「殘忍的決定」,小雪還是反握住奶奶的手,目光流露不捨。
「奶奶,妳當時真是不容易啊,」她嘆了口氣:「幸好……」
「嗯,幸好後來那一天,」素汐目光停駐在遙遠的過去:「我永遠記得那年七夕晚上,我和妳爺爺在他宿舍晚餐,之前他已經被他們實驗室的研究追得喘不過氣,我們有陣子沒能好好說話,彼此壓力都很大,我正在煩惱到底要不要把我懷孕的事情告訴他的時候,他就突然……」
「他突然抱住妳,把臉貼在妳肚子上,告訴妳一切不要怕,有他在,而且他要妳把孩子生下來。」小雪屏息著一口氣說完,又「呼」地一聲:「我每次聽妳說這段都覺得爺爺簡直像是有預知能力的穿越者一樣。」
「胡說什麼呢,又不是小說,哪裡會有這種事?」素汐臉上流露出一絲困惑,終於還是嘆道:「不會的。」
「怎麼不可能呢?我們一項一項來核對。」小雪略有點不服氣的反駁:「妳說過,從那天開始爺爺就退出實驗室裡所有研究計畫,還直接申請休學。」
「我說過。」
「妳還說,接著爺爺就登門拜訪太爺爺太奶奶,把自己的現況和妳懷孕的消息告訴他們,太爺爺太奶奶完全不能接受,舅公還氣到每次爺爺登門都罵得很難聽,妳心疼爺爺受的委屈,一度都想放棄了,可是爺爺完全不動搖,就這樣堅持了三個月直到大家都同意你們的婚事。」
「我說過。」
「妳還告訴過我,你們登記結婚後,舅公塞了五百萬給妳,要妳拿給爺爺創業,開個咖啡館養家活口也行,結果爺爺轉手就把這筆錢丟進股票市場,不到半年,五百萬就成了兩千萬。」小雪愈說愈激動,眼睛都在發光:「是不是?爺爺根本就像個穿越者或重生者啊!」
穿越……重生……?
「不會的,不會……吧?」素汐有一瞬間的茫然,但她還是搖了搖頭,想跳脫這個話題:「總之就是妳爺爺投資眼光非常精準,在我臨盆前,他就累積了大量身家。」
小雪卻不想結束自己的推論,她一拍掌:「肯定就是因為爺爺重生了,很多事他經歷過,所以他事先就知道妳懷孕,而且他的投資才這麼精準!」
素汐不再理會小雪的猜測,只道:「總之就這樣到了孩子出世,生產的時候我痛得幾乎快不能呼吸,妳爺爺全程握住我的手陪著我,我撐了一整天才生下妳媽媽,除了醫生之外,第一個抱住孩子的人就是妳爺爺,他……」
素汐突然一頓,她回想當時清河的目光和表情,總覺得除了無盡的溫柔之外,似乎還蘊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那到底是……
想著想著就岔了氣,素汐開始劇烈咳嗽。
「哎呀奶奶,快喝口水,別嗆到了!」
小雪著急忙慌地又給她端水又給她捶背,畢竟老人家嗆到是很危險的事。
「咳咳……咳……我、我沒事了……」素汐咳得眼角泛淚,還是安慰著孫女:「不用擔心。」
就在這時小雪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接起一看就皺眉。
「怎麼啦,誰打來的?」素汐關心地問。
「柏宇啦!」小雪氣哼哼的:「昨天我等了他一晚電話,都這時間了他才打來,在美國讀書就不用管女朋友了嗎?」
素汐一怔,而後笑著撫摸小雪的頭。
「兩個人交往還是要互相包容體諒啊,柏宇很愛妳,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他當然不是故意的,他不敢!」小雪哼著氣,臉上帶出男友嬌寵之下理所當然浮現的明媚恣意,又嘆了口氣:「都一年半了……遠距離戀愛有夠辛苦的。」
「其實也不是那麼辛苦。」
素汐看著佛桌上清河的相片,她臉上的微笑清純靚麗一如少女,眼中的愛戀深情,也一如少女。
「……奶奶已經談了五十年遠距離戀愛了啊。」
素汐這話一出口,小雪也怔住了,她看看奶奶臉上隱忍寂寞卻又恬靜的表情,再看看佛壇上爺爺的相片,突然眼睛一紅,鼻子就酸澀起來,想再說些什麼,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最後只能楞在當場。
素汐卻又咳嗽起來:「咳咳……」
小雪立刻貼近幫忙拍背:「奶奶,再喝點水吧,慢慢來。」
素汐喝下半杯水,覺得情況和緩些了,這才看向小雪笑道:「我沒事的,就是最近比較容易累,我想休息了,妳先回去吧,下山的時候開車小心點。」
小雪看著奶奶,素汐的笑容還是溫柔如水,小雪心頭卻有種說不出的不安。
「嗯,小雪?」素汐絲毫沒有察覺小雪的心緒:「怎麼發呆呢?我想睡一會,妳先回去吧。」
「噢,知道了奶奶。」小雪想想又道:「現在是暑假,明天我還過來陪妳出去走走。」
「嗯。」
送走小雪,素汐是真有些疲倦了,她回到自己臥室,躺在床上緩緩閉上眼睛,意識漸漸模糊。
迷迷茫茫之間,她想到很多事。
小雪所說,關於清河是重生者的事會是真的嗎?
素汐陷入渾沌的回憶。
在女兒出生那一刻,清河抱著女兒,臉上流露出的除了初為人父的喜悅,還有一種不斷努力之後拼命達成目標的感動和感恩。
他也為女兒起名叫「重恩」。
之後清河在投資上依舊一帆風順,但比起資產增加的欣喜,素汐總覺得清河隱隱流露出「和時間賽跑」的焦慮慌忙。
……當時還少壯有為的清河在慌什麼?
之後清河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陪伴在她們母女兩人身旁,非常重視和她相處的時光,連睡覺都一定要握她的手,還特別喜歡親吻素汐的手腕,吻著她手腕時目光裡滿溢著深沉的憂傷——儘管那裡光滑無瑕,連一點傷痕都沒有。
女兒出生後清河堅持每年都要做最詳細的健檢項目,尤其在乎肺部檢查。
可惜在女兒五歲時清河還是查出了肺癌,素汐當時哭得眼都腫了,清河卻表現得相對淡然。
他喃喃道:「這次拖的時間已經長很多……」
清河為了安慰素汐,每天都表現得很樂觀,主動接受積極治療,他還對初次見面的主治鄭醫生說過很怪的話。
「鄭醫師,這次『也』要麻煩你了。」
直到最後的最後,清河渾身都被癌細胞侵蝕,在醫院裡素汐淚眼相對,不能自已,清河卻只是痴望著素汐,就像是要把她的模樣刻入心底。
「素汐……和我在一起的這幾年,妳幸福嗎?」
「當然幸福,所以、所以不要離開我啊……求你……」她泣不成聲。
「對不起,我很努力了,但果然還是有做不到的事,」清河身體的痛楚和他對妻子的愛戀矛盾地重疊,揉合成他臉上讓人難忘的笑容:「不過重恩能夠順利出生、妳能夠得到幸福,我這趟人生就沒有遺憾……」
「別說這樣的話,我不要聽這個,清河、清河……」她哭得嗓子發啞,泣不成聲。
「不哭了,素汐,我發過誓會為妳遮風擋雨,不讓妳哭,可惜終究只能陪妳到這。」清河心疼地望著她哭泣的臉,拭去她臉上淚痕:「笑著送我走吧,然後答應我,好好照顧重恩、照顧自己。總有一天我們會再相聚,在那之前,我的心會一直陪在妳身邊。」
……這就是清河最後的遺言了。
不過一瞬間,素汐腦內走了趟人生跑馬燈,過往一切是如此清晰,歷歷在目。
在清河走後,她一個人咬牙拉拔女兒長大,靠著清河生前的積累,雖然衣食無虞,難免還是會有無助脆弱的時候。
每到這樣的時刻,想起清河生前最後的話,以及他的遺願,她就擁有了再度堅持下去的勇氣。
她相信這些年來,清河一定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看著自己認真實現他心願的身影。
不過果然這副身體愈來愈衰弱了啊,每天都好容易疲倦,眼睛幾乎已看不清東西,昏昏沉沉的時間也愈來愈多。
也許和清河相聚的時刻就快到了吧,見面的當下清河會說些什麼?會稱讚自己這些年來的努力嗎?
他會認得這個白髮蒼蒼、滿臉皺紋的老婦就是自己的妻子嗎……
會的吧……就像自己這五十年來也從沒有一天忘記他一樣。
素汐突然側頭看向床頭櫃上清河和自己的合照,目光清明起來,然後她再度安心地閉上眼睛,在夏日的蟬噪鳥叫、風葉鳴廊聲中,她滿佈皺紋的嘴角帶著了無遺憾的笑容,陷入深深的沉睡。
她知道,時候到了,這一次,他們將會永遠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