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第四號颱風泰坦,目前中心位置在台灣東北東方500公里的海面上,快速接近中。泰坦颱風結構緊密,風強雨大,如果路徑不變,極有可能週末從東岸登陸,橫越整個台灣,本島各地慎防淹水與土石流!請密切注意本台即時新聞!」
廣播電台持續更新颱風的動向,讓孟瑤函有些緊張。
「大叔,颱風要來,六絃要不要點做防颱準備呀?」
「等妳這個城市鄉巴佬發現,就太慢了!早上我就已經把釘門窗要用木板拿出來,下午我會去鎮長家領沙包。」
侯邦彥滿頭大汗,坐在大門口的階梯上休息。
「颱風過境,我們這裡會不會危險?」
孟瑤函一邊燒開水、準備給客人的泡麵,一邊大聲詢問門外的侯邦彥,大喇喇地,超沒氣質。
「六絃還好,我們這一面通常背風。但Kokomo那裡就有點危險,他們靠海太近。如果是強烈颱風,阿朗西西就會來六絃避風頭。」
侯邦彥思考片刻,轉頭吩咐孟瑤函。
「客人退房後,把房間清理好。這個颱風有點大,說不定有些鄰里會來投靠。」
「沒問題!」
***
于奶奶家宴後,所有人的心情都消沉。
就連六絃給客人的餐點,都恢復成貴死人的泡麵和汽水,孟瑤函一點都不想費心。
侯邦彥坐在大門口,身旁偎著阿逃一起發懶,抬頭瞥見準備退房的客人,拿到泡麵當早午餐後大聲批評的背影。
「怎麼?我們勤奮又有天分的小幫手,怎麼開始發懶了?」
看見孟瑤函從內悠忽出來,忍不住虧她。
「你是老闆,都不想賺錢。我是打工仔,幹嘛要賣命?」
孟瑤函走來門口時,順手從雪櫃摸了兩瓶可樂娜,一瓶給了侯邦彥,對口就喝,被客人瞧見。
「老闆,來三瓶可樂娜!」客人看到她手持高檔啤酒,眼睛一亮。
「沒有可樂娜!價目表上沒有的東西,就是沒有。」孟瑤函來六絃久了,擺出老油條的滑膩嘴臉。
「你們不是在喝嗎?賣幾支給我們,反正付錢咩。」
孟瑤函故意挑高眉、一副錙銖必較的尖酸。
「有錢也不行!六絃的規矩是客人只能喝汽水、台啤跟麥香。我們家老闆只賺讓他爽的錢!他不爽,再多錢也不收,這是原則。」
「什麼鬼原則?根本是黑店!」客人開始飆粗口。
「正是,歡迎在谷歌評論上給負評,越誇張越好唷!」
孟瑤函學會不在乎。負評也是一種宣傳,有時更甚做作吹捧,反正侯邦彥不會為這種事責怪她。
一轉頭,看見侯邦彥用哭笑不得的笑容迎向她。
「幹嘛?對我的處理有意見嗎?」孟瑤函擺出母夜叉的姿態,一點也不像小幫手,比較像老闆娘。
「我沒有妳想像得有原則。」侯邦彥拿自己的酒瓶跟她的碰出清脆的響聲,「給的錢夠多,生意我還是會接。六絃開門當然要賺錢,我幹嘛跟錢過不去?」
「欸?虧我還高估你。」
孟瑤函瞪他時,發現侯邦彥噙在嘴邊的笑很好看,眼神慵懶,有一點斯文敗類的壞,又不像阿朗那麼痞。
她的心尖抽了一下。
「有骨氣的落魄叫做瀟灑,沒骨氣的落魄叫做消沉。無論怎麼樣,做人的姿態就該帥氣!尤其是男人。」
酒精是靈感的催化劑,孟瑤函劈哩啪啦說了一串歪理。
「妳來六絃後,觀念好像開始走偏鋒了?」侯邦彥取笑她。
「跟阿朗哥相處過,三觀能正嗎?」孟瑤函白眼翻到後腦杓,「反正社會就是個大染缸。要先觀察別人怎麼染,再判斷自己要不要染,或者堅持出淤泥而不染。」
此時,她卻大嘆一口氣,故意拍拍侯邦彥的肩頭。
「完全不沾染的人,明明保有原色,但而襯托出其他人的污穢,太刺眼了,大家會討厭他唷。」
她突然拿酒瓶又跟侯邦彥的碰了一聲響,挺清脆的。
又是暗諷又是奉承,成功逗樂侯邦彥。
「看來到六絃打工,讓妳學壞了。」
「這個世道,心腸硬一點,過得比較舒服啦。」
***
客人才剛離開,西西就忽然現身六絃。
「阿朗好像離家出走了。」
她白著一張臉、頭髮凌亂,還有嚴重的黑眼圈,整個人看起來也恍恍忽忽,糟糕極了。
「什麼叫做好像?」侯邦彥對登門拜訪、告好兄弟一狀的女人,感到不能理解。
「昨天早上起床後就沒有看見他,昨晚也沒有回來。」
西西悽悽慘慘敘述遭遇,孟瑤函趕緊幫她泡了一杯熱可可遞上,舒緩她的情緒。
「妳為什麼不會覺得他可能出車禍?怎麼不去報案?」
侯邦彥對他們天天吵吵鬧鬧的男女關係,早就看不慣,不太認同西西。
「應該不是車禍。前天睡覺前,我跟他說了一些事。我們兩個想法差異太大,他好像不能接受,所以離家了吧?」
「吵架吵到阿朗離開?你們這一次吵得也太兇了吧?」
深知阿朗脾氣溫和,對女人諸多忍讓,平常又都慣著西西。侯邦彥擺明無條件挺兄弟。
「我們沒有吵架,而是……」西西欲言又止。
「而是什麼?」
她望著侯邦彥眼神中的嚴厲,和孟瑤函未經世事的懵懂清澈,深吸一口氣。
「我懷孕了。」
「妳懷孕了??!」
侯邦彥與孟瑤函同時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