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自成法醫對古亭懸屍做了解剖屍檢,確定了被害人死亡時間就是發現屍體的前一天晚上,然而由於溫差劇烈變化以及未能知道被害人最後的用餐時間,因此精準的死亡時間無法精準判別。另外也排除被害人遇害前有性行為,也就是說被害人生前並沒有遭到性侵。酒精反應的檢測為陰性,至於檢體採樣的毒物、藥物檢測,還需等待藥毒所的檢驗結果。在訪查死者生前的社交活動及交友狀況,協調管區、捷運警察調閱監視錄像進行排查,以及調查死者生前通聯紀錄的同時,王大年與譚若櫻兩人開始分別詳細覽閱余曼婷被脅持、以及江文彬、J 大盜等檔案,為與各個嫌疑人喝茶時問訊的內容作準備。
「喂喂!我以為江文彬這傢伙不好女色,結果不是我想的那樣。」王大年大聲說著。
除了張廣之外出辦案,辦公室裡譚若櫻、何曉玟、余曼婷都聽見他說這個話。
「老大,你想說什麼?對檔案內容若有疑問,有些可以私下問廣之學長別大聲嚷嚷,而且不要用“傢伙"這種字眼。」譚若櫻將座椅滑到王大年身邊小聲提醒。
「不是,我很好奇,這位……湯芸甄小姐,她長得怎麼樣?」
王大年站起身問,音量仍然不小,這話顯然是問向余曼婷和何曉玟。
「很憔悴!」、「很性感!」何曉玟和余曼婷幾乎同時回答。
「喔,我只有在作筆錄那天見過她,那天她很憔悴。」何曉玟解釋道。
「所以她平時是很性感囉?」
「嗯!」余曼婷點點頭表示肯定。
「老大………」譚若櫻還想說些什麼。
「不是,檔案妳看過沒有?」王大年坐下小聲問譚若櫻。
「看過了。」
「林巧珊和妳曼婷學姊都非常漂亮,這個江文彬脫光了她們兩人的衣服都沒有對她們下手,我以為他不好女色或者是不行,結果不是啊。曼婷醒來這段時間江文彬和湯小姐就來了三次,曼婷沒醒之前不知道還有幾次?妳有沒有看筆錄裡的描述?床上到處都是精液,妳難道不會對湯小姐的樣貌感到好奇?」王大年壓低音量對譚若櫻說。
「是會好奇,但反正最近就會請她來喝茶。老大,你的主觀太強了會影響偵辦。而且這跟我們要辦的案件無關,跟女同事討論這種事也非常不妥當。」譚若櫻神色嚴肅提醒王大年。
「妳說的對,抱歉!」王大年說著,繼續看著檔案。
接下來每個人各自忙著自己的事。雖然那天在古亭已經知道過去余曼婷被挾持那夜發生了什麼事,但隨著觀看檔案資料,王大年大手還是用力摀著自己的嘴,控制著心頭的吃驚,不過倒也沒有再提出什麼新的疑問,時間就這樣很快來到了下班時刻。
「曼婷,明天早上,妳和我跟若櫻先喝個茶吧。」王大年對余曼婷說。
「好的。」
隔天早上開完例行晨會後,王大年交代譚若櫻先去做些準備。
「曼婷,我們到隔壁去聊聊。」
「好。」余曼婷說著,起身便離開座位出了辦公室。
「大年學長,我可以陪著曼婷學姊嗎?」何曉玟問。
「妳放心啦,我又不會欺負妳曼婷學姊。」
「喔!」何曉玟一臉憂心應著。
「但是妳不會出去吧?」王大年想了想,這樣問何曉玟。
「不會,我都在這裡。」
「那好。」王大年說完,也離開了辦公室。
譚若櫻真就在這間臨時辦公室的旁邊,也申請到了一個小空間來當作專案偵訊室。當王大年開門進到偵訊室時,譚若櫻與余曼婷已經坐在偵訊桌旁。桌面上放了三杯茶水,王大年走到譚若櫻身邊的座位面對余曼婷坐下。他先喝了一口茶,然後大大作了一個深呼吸。
「學長,你放輕鬆盡管問,沒關係。」
余曼婷這麼說,反而讓王大年有點窘迫,要向余曼婷問訊的確讓他有些小壓力。但沒得選擇還是得問,他將最重要的當事人排為第一個問訊對象。
「好,那我們就直接開始。關於兩年前妳被江文彬脅持的這個案件,妳有沒有將內容細節告訴過任何人?」
「有,我跟林巧珊說過。另外我這一年來由於治療憂鬱症,這個案件我有跟心理醫師以及諮商師稍微提到,但僅說了有這樣一個我被脅持的事件,內容細節就沒有透露了。」
「對心理醫師以及諮商師,具體透露到什麼樣的程度?」
「提到我被……江文彬脅持,然後……他放了我,以及………」余曼婷說到這裡有些遲疑。
「如果妳覺得有太隱私的事不便……」
「以及我愛上他,愛上脅持我的綁匪,江文彬。」余曼婷說。
「…………嗯,這部分等等再聊。據妳剛剛說的,妳沒有對醫師及諮商師透露更多的內容細節?」
「沒有,那晚其他的細節沒必要透露,醫師認為那不是治療的癥結點,所以我選擇不說。」
「妳對林巧珊具體透露了哪些?」
「大部分的細節都有說,大概在檔案上能看到的我都跟她說了。」
「為什麼妳會向林巧珊透露案件大部分的細節?」
「為了解釋為什麼江文彬會去救她。她搬離開那個地方,江文彬便去租了下來,同時也有了利用那個房間脅持傷害我的行動計劃。我告訴她我被江文彬迷昏脅持吊掛在那個房間裡,醒來就看到文彬與湯湯在做愛,那麼美,那麼動人。我告訴她江文彬與湯湯相戀的故事,湯湯跟巧珊是同學又是閨蜜,巧珊相當關心湯湯。在知道文彬的真實身分前,湯湯都以為自己是江文彬的小三,因此一直不敢讓巧珊知道她和文彬的交往。又由於文彬傷害過巧珊,湯湯知道真相後更加不敢說。正好藉這機會我幫湯湯向巧珊說明。說湯湯救了文彬,也救了我。我解釋著文彬為了阻止 J 大盜繼續犯案,他想親手抓住 J 大盜,他希望能將功抵刑期好晚年有機會跟湯湯在一起。他也希望能為襲擊巧珊贖罪,因此他才會去暗中保護巧珊,最後還犧牲性命救了她。我將這些原由都說明給巧珊知道。雖然文彬傷害過巧珊,但我自私的希望,巧珊不要恨……湯湯和我所愛的人。」余曼婷逐漸陷入回憶癡癡說著。
「林巧珊知道妳愛上江文彬嗎?」
「知道。」余曼婷點點頭說。
「據了解妳跟湯小姐蠻要好的。」
「她救了我一命。」
「剛剛說妳愛上江文彬,這樣算來妳跟湯小姐是情敵,為什麼妳會跟她這麼好?她救妳一命並不能完全解釋這問題。」
這時譚若櫻看了王大年一眼,余曼婷也抬眼看著王大年。
「情敵?我不知道,我曾經有點忌妒她,但我從沒想過我們是情敵,我就是很想照顧她。」
「照顧她,為什麼?我不明白?」
「為什麼?我也不明白。她的傷、她的痛,是因為文彬。不知為什麼?我看了就彷彿是痛在我身上一般,我越難過就越想照顧她。」
聽到這裡王大年沉思了好一下子,他在心中感覺無法理解眼前這女人的心眼。
「江文彬……,妳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
「老大……」
譚若櫻似乎要提醒王大年什麼,但被王大年做了手勢阻止。
「我不知道。」余曼婷說。
「原本懷疑江文彬就是 J 大盜,後來的事實我們都知道,他並不是 J 大盜,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相信他不是 J 大盜?」
「他脅持我的那晚,他說他不是 J 大盜我就相信了。J 大盜另有其人的話,之前案情上無法明白的一些矛盾馬上說得通,接下來就只剩找出更多證據來支持而已。」
「妳那晚經歷那樣的九死一生,但妳機警地保留下關鍵證據,除了讓膠著的案情終於有了突破外,妳還幫了江文彬大忙洗脫兩個案件的嫌疑。妳這麼做是純粹為了辦案,還是妳想幫他?」
「我當然是為了辦案,但……我也想幫他。」
「為什麼?他脅持妳,他那樣傷害妳,甚至他本來的目的是要殺妳,妳為什麼要幫他?」
「我…………」余曼婷的回答又遲疑了。
「妳那時候就已經對他有好感了嗎?當晚?」
余曼婷沉默了一下,然後點點頭低聲說:
「也許吧!」
王大年與譚若櫻對看了一眼,兩人臉上皆有驚訝的神色。
「怎麼會?」
「你們不懂,他很溫柔、很體貼。」余曼婷幽幽的說。
「這兩年來,妳有交過其他男朋友嗎?」王大年小心的問。
「沒有。」
聽到這個回答,讓王大年的心裡一陣難過,他沉默了一下子才繼續問。
「這案件的細節,有沒有可能江文彬會告訴別人?」
「不會!我不敢說我了解他,但據我對他的理解,應該不會。」
「為什麼?」
「他的教養很好,很體貼很尊重他人,他雖然傷害我,但那是兩回事。這件事說出去會對我造成二度傷害,他不會說出去的。他不會再傷害我,他曾表示過很後悔傷害我。」余曼婷說著,眼睛已經紅了。
譚若櫻見余曼婷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伸手拿了一盒面紙放到余曼婷面前,但此時余曼婷已經拿出手帕壓著自己的雙眼。
「謝謝!」余曼婷對譚若櫻道謝。
「那晚之後,妳還有跟江文彬接觸過,對不對?」
「有過幾次,大多是在LINE上,有時候是視訊,有時候是文字,也有通電話。」
「沒有碰面嗎?」
就見余曼婷低頭沉默著,不一下子余曼婷的眼淚猶如斷線的珍珠不斷往下掉。
「我再……再見到他……,他已經……沒氣了,……已經死了……,連再見都沒說。」余曼婷壓抑不住悲痛聲淚俱下說著。
「學姊,好了,妳別哭。」譚若櫻安慰著余曼婷。
余曼婷搖搖頭繼續哭泣,這時的她已經無法控制住悲傷的情緒。
「若櫻妳陪著曼婷一下,我去找小玟過來。」王大年說完匆匆起身離開偵訊室。
不一會兒何曉玟一臉憂心開門進來,看著譚若櫻正握著余曼婷的雙手安慰她,何曉玟輕聲對譚若櫻說:
「謝謝妳!我來就好。」
何曉玟坐到余曼婷身邊抱著她的肩膀柔聲說。
「學姊,別哭了,別再難過。」
「沒關係,……我哭……哭一哭……就好了。」余曼婷斷斷續續的說。
「好!妳哭,我陪著妳,我會陪著妳。」
何曉玟站起身將坐在椅子上的余曼婷擁入懷中,就這樣讓余曼婷在自己懷裡哭泣著。
譚若櫻在一旁默默闔上筆電開門離開了偵訊室,讓何曉玟獨自一人安慰余曼婷,譚若櫻自己則回到隔壁的辦公室。
「老大,你剛剛後面問的問題都跟我們這次要調查的事無關,平白讓曼婷學姊傷心。」譚若櫻一板臉色對王大年說。
「我就是忍不住好奇,我也是很關心曼婷啊,妳不好奇嗎?」王大年反問道。
「我……好吧,我也是很好奇。」譚若櫻小聲地說。
「不是說女人都是小心眼,怎麼感覺曼婷好像很死心眼?又好像心眼大到人都可以穿過去?」
「老大,你這是性別偏見。」
有了何曉玟的安慰與陪伴,余曼婷很快便收拾好心緒回到辦公室繼續辦公。
「小玟,換妳囉,我們來去聊一聊。」王大年說。
「是!」
何曉玟將電腦上的工作存檔,然後讓電腦進入休眠。她站起身時看看余曼婷,余曼婷像是感覺到小玟的目光,也抬起頭來看向她,兩人相視微微笑了笑。何曉玟合攏座椅就離開了辦公室。當她進到隔壁偵訊室時,王大年與譚若櫻已經並列就坐。王大年對面的桌上有杯茶,何曉玟在這個座位上坐了下來。
「兩年前曼婷那個脅持案的陳述筆錄是妳做的?」王大年問。
「是!」
「所以妳對曼婷脅持事件那晚的內容與細節應該蠻清楚。」
「蠻清楚。」
「現在妳還能記住多少?」
「筆錄上有寫的大部分都還記得,看您要問什麼我應該都還回答得上來。」
「妳有將筆錄裡的內容跟別人說過嗎?朋友、家人等?」
「沒有!我從來不跟人談論工作上偵辦的案件,尤其這個案件是學姊受害的案件,我更不可能跟別人說。」
「連男朋友都沒說?妳現在有男朋友嗎?」
「兩年前那時候有個男朋友,後來分手了,我沒有跟他說過。」
「當時交往的那個男友,交往到什麼程度?」
「老大,有必要問這個嗎?」譚若櫻蹙著眉小聲地跟王大年說。
「沒關係,……很親密的程度。」何曉玟說道。
「然後就分手了?」
「哎呀,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你們有看過檔案吧,江文彬很體貼。」
「什麼?就因為這樣所以導致分手嗎?這樣妳確定都沒說,會不會妳說過卻忘記了?」王大年睜大眼有些驚訝的問。
「我確定都沒說,這種事我謹守分寸,就算跟男朋友吵架我也不會說溜嘴,更不會拿這種比較來嗆他。」
「喔,妳知道我在問什麼,那那天在古亭案發現場打電話給妳的那個呢?」
「阿偉?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我更不可能跟他說。」
「好,我們在古亭那個頂樓辦案的前一個晚上妳人在哪裡?」
「整夜嗎?加完班後就回住處了。」
「妳一個人住嗎?有人跟妳在一起嗎?」
「我一個人住,沒有人能幫我證明,但這調閱手機訊號的定位軌跡就可以知道。」
「目前是還不需要調閱軌跡紀錄,而且人外出手機丟家裡也可以製造軌跡假象,這也只能參考。剛剛還沒問曼婷這段時間的位置她人就崩潰了,再找機會補問這點。好了,就這樣。」
「就這樣?結束了嗎?」
「結束了,之後想到什麼再補問就好。」王大年輕鬆地說。
「不用找阿偉或我前男友來問嗎?」
「妳都說了沒有跟他們說,目前這樣也沒有充足的理由找他們來說明。」
何曉玟帶著意料之外的詫異離開了偵訊室。相繼的在接近傍晚時分,張廣之也坐到了余曼婷、何曉玟曾經坐過的這個位子,跟王大年與譚若櫻一起喝著茶。
「同學,曼婷那個案件你有沒有跟別人提起過?」
「沒有!」
「劉法醫你總有跟她提起過吧?」
「沒有,除非需要對方的專業看法,要不然我們在家裡不會討論工作上的事。」
「連工作上的抱怨都沒有?」
「我沒有。」
「你沒有?」王大年笑著問。
「對!」張廣之還是一本正經的回答。
「那你們夫妻在家都聊些什麼?」
「一些生活雜事。」
「除了生活雜事呢?」
這時譚若櫻忍不住踢了王大年一腳,但是王大年不予理會。
「車吧,手排車、重機車、檔車、改車、洗車、修車、保養車、要去哪騎車等等。」
「靠,你們好無聊。」王大年說。
「你不懂啦!」張廣之微笑說著。
「我們去古亭現場辦案的前一個晚上你人在哪?那幾晚你似乎都單獨進行偵察勤務。」
「我當時就回朔了自己的行蹤,發現屍體的前一夜沒有人可以為我的行蹤作證,我回家時雅韻也已經睡了。」
第二天王大年與譚若櫻一起來到士林地檢署,在午休時間與姚仁義檢察官做了一個簡單的碰頭會。基本上姚仁義更是沒有將余曼婷脅持案的內容細節對外透露,而古亭懸屍案報案之前的行蹤,他也和張廣之一樣,前一晚並沒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
在回程的路上,坐在副駕駛座的譚若櫻說道。
「老大,怎麼辦?四個人都沒有對外透露,且四個嫌疑人不在場證明均不完整,要不要先調閱手機軌跡紀錄?」
「不用啦,形式上他們一定要問,最主要是想了解機密案件可能洩漏的管道。檢警人員都忙的要死,妳想他們真有精力去幹那種事?妳先約湯小姐和林巧珊。不過請她們兩人來喝茶之前,妳先幫我約另外兩人,我想先去拜訪他們聽聽他們的說法。」
********
這日中午王大年與譚若櫻比鄰坐在一間身心科聯合診所的等候椅上。這間診所小有規模,裡面好幾個診間同時可容幾名醫師為病患問診,前台兩位接待小姐處理著接洽及約診事宜非常忙碌。中午診所熄燈休息時兩人還在等候,直到接近12點20分,一名年約三十五、六歲,穿著白袍的男性醫師走過來跟兩人打招呼。
「請問是王警官嗎?」
這位醫師笑臉迎人態度上和藹親切。回應那醫師的招呼前,王大年與譚若櫻同時站了起身。
「是,我就是王警官,這位是譚警官,您就是梁醫師?」
「我就是梁醫師,幸會幸會。」
「沒想到身心科也看腸躁症,我以為腸躁症要看肝膽腸胃科。」王大年揚了揚手上一張診所的宣傳摺頁說著。
「兩科都看,腸躁症跟情緒很有關係,心因性方面就會來我們這裡看。來,我們裡面請。」
梁醫師將王大年及譚若櫻領進一間玻璃隔間的會談室,三人坐定後梁醫師先開了口。
「想必王警官不是要來看腸躁症的吧?」梁醫師口吻風趣地說著。
「您說笑了,謝謝您百忙之中見我們,占用您的休息時間不好意思。」王大年說。
「刑事警察有事相問我當然樂意配合,只是我想不出警方想要跟我聊些什麼?」
梁醫師微笑說道,手中拿起桌上一支萬寶龍149無意識的玩弄著。王大年盯眼看著梁醫師手中玩弄的鋼筆,梁醫師也注意到了王大年的觀察,隨即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只將鋼筆抓在手裡。
「您有一名病患,余曼婷小姐,您有印象嗎?」
聽王大年提起余曼婷,梁醫師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這樣的表情變化王大年與譚若櫻都看在眼裡。
「她怎麼了嗎?發生什麼事?」
梁醫師一反方才的輕鬆泰若,神情略顯急切地問著。
「你對她有印象,你擔心什麼嗎?」王大年盯著梁醫師的眼睛問。
「她是我的病患,身為醫師我當然會擔心,身心科病患會發生的事可能性太多了,她發生什麼事?」這時梁醫師臉上的擔憂又加重幾分。
「您別緊張,她沒事。但是有些關於她的事,我們想了解你知道多少?」
一聽王大年這樣說,梁醫師將手中的鋼筆嘎搭一聲輕輕放在桌上,身子往後靠上椅背。
「她沒事!那就好,你問話的方式和節奏讓我嚇了一跳。」梁醫師說這話時表情明顯像是鬆了口氣,同時語氣有點懊惱。
「不好意思,讓您誤解了。」
「關於病患的事我不適合透露太多,先說說你們想了解什麼?」梁醫師嚴肅的說道。
「余小姐在接近兩年前曾經被脅持過,這件事您應該知道。」
「我知道這件事,這涉及病患的隱私,我不能跟你們討論其中的內容。」
「您誤會了,我們沒有要您討論內容,事實上我們知道的很詳細,我們有權限看過那個案件的檔案。我們知道後來歹徒放了她,那晚全部的情形我們都知道,甚至她後來愛上歹徒我們也都知道。我們想了解的是對於余小姐那晚所發生的事您知道多少?」
「這樣啊,對於那晚的事,我所知道的也就是她被脅持,然後她愛上那個歹徒。至於那晚發生的其他細節余小姐沒有告訴我很多。我所要處理的是她的矛盾心情,以及那人死亡造成她身心受創所誘發的憂鬱症,也就是所謂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TSD併發憂鬱症。她心中的愛意與那人死亡的糾葛才是問題癥結,因此那晚發生的細節她不願提我也就沒有勉強她告訴我。」梁醫師這樣說明著。
「那我瞭解了。另外想請教您前些日子,2026年7月21日星期二,這天晚上您人在哪裡?」王大年繼續問。
「星期二晚上我有診,我想想,我在這裡看診到9點半,診所休息後我就回家了。」
回頭說自己的事時,梁醫師的神態又回復到原本的輕鬆模樣。
「回到家大概幾點?」
「我離開診所的時間通常接近10點,回到家的時間一般是在10點40分到11點之間吧,我也沒有去確認當天是幾點到家的。」
「有人能夠幫你證明那晚你確實有在診所裡看診嗎?」
「當然,診所裡有許多同事,當晚約診的病患也可以幫我證明。」
「好,這樣我瞭解了,耽誤您的時間不好意思,謝謝你!」
「等等,余小姐她出了什麼事嗎?你們為什麼要調查她的事?」
「關於我們在偵察的事我也不方便透露。但您別擔心,你應該也知道余小姐的職業是刑警,余警官她是我們專案小組的同事,我們每天在同一間辦公室一起上班。我們不是調查她,只是剛好那晚她發生的事可能有我們需要的線索,我們需要多方了解,因此才會來打擾您。」王大年這樣解釋著。
「這樣啊。我知道她是警官,既然你們是她的同事,那請你們多費心照看她。她不算是輕症患者,我有推薦諮商師協助她但似乎效果緩慢,她仍持續來我這裡回診拿藥控制病情。她的情況讓我很擔心,她需要周邊的人多關懷一些。」梁醫師面容擔憂這樣說。
「謝謝你梁醫師,對余警官我們會多加留意。嗯………,你對每個病患都這麼關心嗎?」
被王大年這麼一問,梁醫師露出了些許尷尬的笑容。
「哈哈,身為醫師我當然關心每個病患。但你們也清楚,余警官非常漂亮,很難不讓人對她多留上些心。」梁醫師爽朗的說著。
「她是我們大隊裡的警花,而且非常優秀。」
「唉……!可惜她心有所屬。」梁醫師微笑著並很大方影射自己的心意。
王大年與譚若櫻驚訝的對望了一眼。
「她心有所屬?她愛的人已經過世很久了,難道她有新的對象嗎?」
「這………我不方便談論,她自己也還不清晰,不過她總有一天會明白,你們也總有一天會知道。」梁醫師說這話時臉上掛著抹神祕的笑容。
「她還不清晰?」王大年與譚若櫻兩人都疑惑著。
********
「兩位請稍候,朱諮商師在跟客戶進行諮商,還需要些時間,不好意思。」一位年輕小姐這樣說。
「是我們來早了,沒關係!我們在這裡等。」
約莫將近一個小時後,諮商室的門被打開,一位上班族模樣的男性走了出來,他跟接待桌後的小姐約定好下次會談時間就離開了諮商所。過不久諮商室的門再度被打開,出現的是一名女子。這名女子上身穿著件暖銀色的長袖雪紡衣衫,下身搭配寬褲管的米色長褲,腳上的高跟鞋讓原本就高的精瘦身材更為高挑。
「王警官及譚警官嗎?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請進。」
王大年及譚若櫻跟著眼前這女子進到諮商室,三人分別在一組沙發上分主賓坐落。王大年瞄過牆上掛著好幾禎資格認證的證書,其中有一張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張感謝狀是?」王大年指著一張法務部矯正署核發的感謝狀問著。
「哦,我曾受徵招參與受刑人的心理輔導,用意在矯正受刑人的行為認知。」女子說。
「那我們也算是同一陣線啊。」王大年微笑說道。
「是啊,還是同體系的戰友。」女子也笑著回應,接著她不再客套直接切入正題問:
「電話中譚警官只說有事情要問我,請問是什麼事?」
「您就是朱玉書心理諮商師?」王大年問。
「是,我就是朱玉書。」
「諮商師您好,跟您請教,有位找您諮商的客戶,余曼婷小姐,您有印象嗎?」
「當然,她是我現在的客戶,她一個月至少來找我做一次諮商。」
「那妳一定知道將近兩年前,她被脅持的那件事。」
「我知道,但我不能談論客戶的事情,這點你們應該能夠了解。」朱玉書用她低沉的嗓音委婉卻又態度堅定地這樣說。
「我了解,不過其實妳可以跟我們談論,余小姐那個檔案我們有權限,完整的內容我們都看過。」
「就算你們知道,我還是不能跟你們談論。」朱玉書用著溫柔的口吻禮貌地說道。
「事實上我們只是想了解關於那晚發生的那件事妳知道多少?」
「事實上我所知不多,我要處理的是她心裡的傷痛,而不是讓她去回想那些令她痛苦的記憶。所以我沒有要求她告訴我那晚發生了些什麼,只知道有這件事以及她大難不死的結果。我已經說太多了。」
「另外我想請問妳,2026年7月21日星期二,這天晚上您人在哪裡?」
「我應該是在為客戶做諮商,我來查看一下那晚我有沒有約。」
說完朱玉書查閱著桌上的筆電。
「巧了,那晚來做諮商的就是余小姐,那天做深度的懇談,花了很多時間,那天晚上只排定了她一個約來相談。」
朱玉書將那晚與余曼婷的諮商內容點選了隱藏,將筆電轉向王大年,向他展示著那天晚上余曼婷的諮商記錄表。
「可以請教那晚的諮商懇談花了多少時間嗎?」
「那天晚上開始的比較晚,表上排定的時間是8點開始到9點30分結束,前後再多加個5到15分鐘也都是正常的。總共花多少時間我也忘了,印象中那晚超過非常多時間,最後結束的時間肯定超過10點了。」
「那好,我瞭解了,諮商師,謝謝您的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