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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楊相思樹｜第八・芳菲落盡 (11)

曹寅奉旨到刑部監審，看莫洛問不出個名堂，蘭沙里也指控無門，知道康熙法子奏效，一齣破戲正經著演，迷了旁人眼睛就算完事，頗覺心頭鬆氣。他在酉時過後從刑部回到乾清宮，才過乾清門便見成德在前，正往乾清宮去，連忙上前拍他肩頭道：「容若，主子讓你外頭巡去，怎麼你又回來了？」

成德見是曹寅，連忙將他拽到角落，低聲說了事情首尾。曹寅聽得心驚，說道：「我當格爾芬已經罷手，沒料到子蓮離了安全地方便要遭暗算。」又道：「主子先前說過，今日若無要事，我不回來也行，你既已叮囑子蓮，不如我這便回府張羅，省得子蓮在牢裡連碗茶都吃不上，你也快離了這兒，別讓主子見著，反倒說你不遵旨意，插手刑部的事。」

成德聽曹寅說得有理，便與他一同前往崇文門外曹府，待家人備妥了茶酒飯菜，又跟著曹寅入正陽門往刑部去。

這一來一去的耽擱，二人再到刑部大牢已近戌時，門上戈什哈得了成德銀子，且知道曹寅是奉旨欽差，都向旁退開，陪笑道：「欽差大人請裡頭自便，小的不去打攪。」

曹寅拿些散碎銀兩塞給門上戈什哈，和成德一道入內，到牢房前探頭一看，卻見楊艷倒在大案之下，登時大驚，回頭叫道：「來人！快來人！給我把這門開了！」

成德驚見楊艷倒地，等不及獄卒過來，拔刀出鞘，往柵門上亂砍一氣，砍得略鬆便抬腳使勁一踹，將整個柵門踹垮，旋即翻身入內，到案邊扶起楊艷，只見楊艷兩頰通紅，呼吸急促，口中喃喃有所言語，聽出他叫喚「容若」，其餘都分辨不清，人似乎還有意識，便俯身拿耳朵貼在他口邊，問道：「子蓮，我是成德，你聽得見麼？」

曹寅跟著成德進了牢房，見矮几上放著茶點，打開茶碗一嗅，茉莉花茶香氣之外，還有一股氣息既清新又馥郁，聞著令人心頭蕩漾，猛然想起去年曾誤吃索府贈茶，似乎便是這等氣味，連忙回身對成德道：「容若，這似乎是曼陀羅花，子蓮怕是中了毒了！我這就去太醫院找潘承薰！」語罷拔腿便跑。

成德看著曹寅出去，又有幾個戈什哈在門口向裡頭張望，便道：「去，告訴莫洛，這兒出了事，請他即刻趕來。」

門口戈什哈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道：「大人，中堂早離了刑部，如今恐怕已在家裡用飯呢。」

成德將眼睛一瞪，斥道：「快馬加鞭這就去通報，就說是成德的話，今日在刑部大牢見不著莫洛，我就上乾清宮面聖！」

他見那幾個戈什哈嚇得連連稱是拔腿便跑，又低頭去看楊艷，只見他緩緩睜眼，眼神極是渙散，便握他手道：「子蓮，我是成德，你現下如何？要些什麼？」

楊艷認出成德聲音，臉上浮現一抹微笑，說道：「總算老天待我不薄，讓我見著你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