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一次背包旅行:在巴黎迷路的青春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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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時的50天獨旅,從巴黎的街頭開始,與陌生人相遇、迷路、流浪,逐漸拼湊成記憶中的微光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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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第一次踏上背包客的旅途,50天,四個國家:法國、英國、蘇格蘭、希臘。當時帶著一本嶄新的Moleskine筆記本,原以為只是用來隨手記些旅途感想。沒想到當旅程結束時,那本筆記本已經被塞得滿滿的,幾乎要炸開,裡面夾著拍立得照片、機票、車票、船票、博物館門票、展覽票券,還有來自每個旅程中遇見的人的隨筆紙條。看著那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就像看著自己在那些日子裡的痕跡,一頁一頁,記錄著年輕時靈魂的飽滿與悸動。

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在了。就像被夾在筆記本裡的票根,它們永遠無法再回到當初的旅程。

與杉田先生的相遇發生在旅程的第三天。我們在巴黎偶然相遇,短短一個午後後,他去了摩洛哥,我則繼續獨自上路。那時,我們誰也沒有想到,這一別會成為兩年後再重逢的伏筆。但這是另一個故事了。

年輕時的旅行像是一場漫無目的的流浪,靈魂敏感而多情,就像一株剛剛被移植的樹木,無根卻嚮往。也許在路上,我會愛上一個陌生的名字、一座不知名的城市,又或者——愛上一段麻煩的戀情。但在這些故事開始之前,我只想把那時的自己,趁著記憶尚未消散,記錄下來。

年輕的靈魂總以為世界很大,錯過了這一班車,還會有下一班,但時間終究只會帶走那些未能相遇的人。

出發前的那一晚,我在房間裡整理行李。突然想起村上春樹書中的那個男孩——15歲的卡夫卡,不是哲學家卡夫卡本人,而是那個想要成為世界上最堅強的人類的少年。當時,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想起他,也許是因為我總覺得自己還不夠堅強吧。但變得堅強又有什麼用?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子,我根本沒有答案。

車子開過高速公路,我看著後座那個塞滿了近兩個月生活的背包,像是我的心情,被擠得再也無法容納任何額外的重量。或許,某些東西終將改變,但被冰封的內心真的能因為幾場旅途而解凍嗎?我望向窗外,看見模糊的遠方,有些影子隱隱約約,彷彿一切都在等待某個時刻發生,但我仍說不出它們究竟是什麼。有人說,那些未知的地方就是未來本身。當你能夠這麼形容它的時候,好像也沒有什麼可畏懼了。

有些答案,是要等走過無數個錯誤的路口後,才會出現在下一個轉角。

抵達巴黎的時候,是凌晨六點,飛行了十二個小時。之前在香港機場又等了半天。我在巴黎戴高樂機場迷路了好久,才找到RER的列車路線,辦理了七日通行證。那時的我拎著沉重的行李,跟著錯綜複雜的指標轉來轉去,直到筋疲力盡才找到YHA青年旅館。我記得站在街頭的那一刻,心裡忽然湧起一種難以置信的感覺:我真的到了巴黎,我真的一個人來到了這麼遠的地方。

那一年,我26歲。帶著忐忑和期待,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周圍的人說著我完全聽不懂的法語,我就像被丟進一場完全失序的夢境。未來會怎樣?旅程會順利嗎?我不知道,但直覺告訴我:一切都會好的。

有些旅程,是為了告別某個地方;有些旅程,是為了重新遇見自己。

第二天,我在青年旅館認識了來自英國的Nosel。他是一位老師,趁著暑假來巴黎旅行。他頭髮花白,笑容溫和,說話時會摘下眼鏡,像是在用眼神來解釋那些我聽不懂的英式幽默。我們在塞納河邊散步,談了一路,聊到他的學生,他的家鄉。他告訴我,他明天就要回英國了,但我想,或許我們還會再見吧?只是我不知道這種再見,究竟指的是什麼。

之後,我一個人在巴黎亂逛。忘了帶旅遊書,也忘了帶備用的底片,火車票還掉在青旅的床鋪上。沒有地圖的我走在香榭大道和協和廣場之間,所有的地標都像陌生人的面孔,既熟悉又遙遠。天色一直沒有完全暗下來,巴黎的夏天日落總是來得那麼晚,夜幕似乎永遠不肯降臨。

有些夜晚,延續得像一個永不醒來的夢,而夢裡的你,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

巴黎,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天黑?

我就這樣走在街上,像是城市裡一個無所事事的閒人。路過的人或許把我當成中國人、日本人、韓國人,還是其他亞洲國家的人?我站在新橋上點了根煙,一個中年女人突然湊過來,把一隻廉價的金戒指塞在我手裡。她笑著說:「Good Luck」接著她又走回來,向我要一杯咖啡的錢。

我看著那枚戒指,滑稽地套在我的每一根手指都顯得太大。她說祝我好運,可這種運氣總是需要付費的。

在異鄉,我們都變成了別人故事中的背景人物。偶然相遇,偶然錯過;像一部沒有結局的電影,彼此不說再見,只說——祝你好運。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這就是旅行的真相。那些所謂的相遇,並不一定會留在彼此的人生裡。對我來說,她是一個巴黎夜裡陌生的影子;而對她來說,我也只是新橋上一個抽煙的路人。我們只是彼此故事裡的過客,擦肩而過,然後消失在這座城市的燈火裡。

我不知道那天走過新橋的她到底是誰,她只是這座城市裡的一個片段,像指環,像香榭大道上擦肩而過的每一個人一樣,在我的故事裡出現,然後又消失。巴黎如此遙遠又如此靠近,像一個夢,而我在這夢裡,尋找著什麼,卻始終找不到出口。到頭來,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是這樣的吧?

年輕時,你以為自己可以拯救整個世界;等年歲漸長,才發現世界還是那樣,而你連自己都無法改變。

那年,我想成為全世界最堅強的人,但我終究只是一個剛抵達巴黎的年輕人,帶著過多的行李和過少的答案,孤身走在這座城市裡,等著這個故事慢慢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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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微光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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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感像一條潛游在記憶深海的魚,我靜靜地坐在海邊,等著它游上來,閃過那一抹微光。有時,它像一陣輕柔的風,從耳際劃過,留下恍惚的聲音;有時,它像雨後的霧,散開又聚攏,無法捉摸。我喜歡把這些模糊的輪廓寫成故事,試圖將那些未說出的情感、未見過的風景,鋪在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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