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農曆年初,從花蓮回來的路上,明明經歷舟車勞頓,心身都疲累不堪,我們終於轉回到山脈西邊的家,但或許是不甘願就此結束假期,在離家很近的地方,硬是安插「東隆宮」的行程,那時才知道原來今年是難得的三年一科,迎王祭典的大日子,這兩年勵志收集全臺灣(可能將消失的)民俗活動的我,當然立刻提議一定要再來朝聖。
當天認真地繞了那木造的船一圈,它雕刻之精緻、船桅房舍器物之細節,還有船上水手動物的生命感,都讓人無法置信這是即將焚燒的法器,它仍在廠中待著的樣子,明明更近似於某種神靈,或者藝術。
時序轉至九月,意外忙碌起來的日子裡,我仍時刻牽掛著這件事,經歷了出國、彈性晚班、週六加班,與同伴時間無法配合......差一點就要思考三年後再來的可能性的時候,意外在網路上看到一句話:「東港人過年可以不回家,但迎王爺一定要回來!」我總是被這樣的句型打中,好奇是怎麼樣的歸屬感,得以人們如此凝聚。
反正遷船和送王都在凌晨,大不了下班後出發、清晨再回來上班,高雄離東港不到一小時,為了「國家級民俗文化資產」應該滿值得熱血一下吧?也感謝同伴是個同樣瘋傻的人,我們就真的下班後回家補眠,凌晨一點出發東港了!
抵達之後發現家戶結掛大黃燈籠,並在門前莊嚴認真地擺上供桌,突然能馬上理解那樣的氛圍,是如何能凝聚出小時候記憶中那種,回家過年的味道。小時候的年裡面,還不懂女權意識或是環保概念,反正過年就是這樣,在火光、煙灰還有一些成文或不成文規定的笑鬧中度過。東港的三年一科也是這樣,他們在沙灘上佈滿的金紙,然後固定王船,七角頭轎班進行各式各樣儀式,並為王船立桅、燈籠、船帆,再請神尊入座,最後熊熊火焰燃燒,恭送王駕。
不同於四月初去體驗的大甲媽祖遶境,那時著重感受神靈的在與否,這次倒是反思更多文化與懷舊,我們所處的後現代社會,一切都是破碎後,重新拼接起來的。年節的供桌上出現披薩炸雞;迎王平安祭的場外的神轎環繞霓虹燈,嘈雜底下播放的音樂彷若電音。這樣大型燃燒的活動,當然不免提及環保;當下也瞇著眼用力觀察,送船過程的性別議題。
還是憤青的年紀時總想,宗教裡的火和灰,最終都幻化成微塵,是上達天聽還是湮滅灰飛,誰都難以確保。而節慶裡放上天空的火,最後成為光還是下成雨,都進了我們的心肺。但也在越活越懂得溫柔的時候,不免想起如果這些具有深刻生命力的文化傳統,都被大家忘了的時候,總得有一些人留下來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