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與恨的千古愁

隨着年華漸逝，人越來越容易傷感；近來我發現有兩樣東西會令自己內心掙扎，想碰又怕碰，那就是舊照片和老歌；一旦碰到，尤其是聽到《紅塵滾滾》、《每當變幻時》等經典懷舊歌曲，或翻開幾十年前的發黃舊相簿時，心裏的五味瓶就會被打翻，那些消逝了的美好，永別了的親友，不能彌補的遺憾，無法補償的虧欠等種種滄海桑田、朝遷市變的感觸就像湧浪般從心中逆襲上來，千愁萬緒，唏噓不已。

今天我聽一首不太舊的歌 —— 《時間都去哪兒了》，婉轉的旋律和唏噓的歌詞旋即從我心中攪起了「紅塵滾滾」般的湧浪，聽着聽着，傷感情緒逐漸增強，這情緒把我帶進了屬靈層面去思考：「我們每個人都在經歷這趟『來易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遊』，都在心中留下了『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將來這份愁緒會跟着我們一起進天國嗎？根據聖經，天國是再也沒有悲傷的地方，又如何容得下這份『千古愁』呢？若容不下，是否意味着當我們進入天國的那一刻，這份愁緒及其相關記憶都會被刪除掉呢？」

人生在世，很多時會因一些刻骨銘心的不幸遭遇而被烙下痛苦記憶；我們很想把這些記憶抹去，不再受痛苦的折磨，但無論如何也抹不掉，心理醫生也愛莫能助。這些記憶會陪伴我們終生。如此負面的記憶，肯定與聖潔的天國不相容。那麼當我們進入天國大門時，自己的負面記憶會被怎樣處置呢？我嘗試從聖經中尋求答案。

天主在聖經中向我們啟示：在十字架上用鮮血和生命為人類開通了天堂永生之路的耶穌基督，是所有亡者靈魂去向的判決者。每個人死亡時，其不朽的靈魂都要面對基督的審判台，自己生前的一切思想行為都會呈現眼前，使人看清楚自己的思、言、行為的倫理價值，然後接受基督的發落；「他要照每人的行為予以報應」（羅馬書2:6），「人所說的每句廢話，在審判之日，都要交賬，因為憑你的話，要定你為義人；也憑你的話，要定你為罪人。」（瑪竇福音12:36-37）因此可以肯定：站在審判台前的人，其在世記憶是完整的，這樣才能確認耶穌基督提出的證據，否則就不存在公義的審判了。那麼在審判之後，記憶會改變嗎？雖然天主沒有明確啟示，但是聖經中耶穌基督所說的「富翁與拉撒路的比喻」，揭示了這方面的端倪 ：

「有一個富家人，身穿紫紅袍及細麻衣，天天奢華地宴樂。另有一個乞丐，名叫拉匝祿，滿身瘡痍，躺臥在他的大門前。他指望藉富家人桌上掉下的碎屑充饑，但只有狗來舔他的瘡痍。那乞丐死了，天使把他送到亞巴郎的懷抱裡。那個富人也死了，被人埋葬了。他在陰間，在痛苦中舉目一望，遠遠看見亞巴郎及他懷抱中的拉匝祿，便喊叫說：父親亞巴郎！可憐我罷！請打發拉匝祿用他的指頭尖，蘸點水來涼潤我的舌頭，因為我在這火燄中極其慘苦。亞巴郎說：孩子，你應記得你活著的時候，已享盡了你的福，而拉匝祿同樣也受盡了苦。現在，他在這裡受安慰，而你應受苦了。除此之外，在我們與你們之間，隔著一個巨大的深淵，致使人即便願意，從這邊到你們那邊去也不能，從那邊到我們這裡來也不能。那人說：父親！那麼就請你打發拉匝祿到我父家去，因為我有五個兄弟，叫他警告他們，免得他們也來到這痛苦的地方。亞巴郎說：他們自有梅瑟及先知，聽從他們好了。他說：不，父親亞巴郎！倘若有人從死者中到了他們那裡，他們必會悔改。亞巴郎給他說：如果他們不聽從梅瑟及先知，縱使有人從死者中復活了，他們也必不信服。」（路加福音16:19-31）

從主耶穌說的這個比喻中，我們可以把拉匝祿和富人分別身處的上下位置理解為天堂與地獄。在這段經文中，我們得到的信息是：地獄中的富人不但認得出拉匝祿，而且明白自己為何被置於這個「痛苦的地方」，還清楚記得生前自己五個兄弟的不義行為，因此希望拉匝祿去警告這五兄弟，勸他們悔改，免得也來此處受苦。由此可見，地獄中的人仍然保留着在世的記憶，仍帶著痛苦與悔恨的負面愁緒；雖然比喻中看不到天堂上人是否也還帶着人世間的愁緒記憶，但拉匝祿明顯是處於舒坦、安慰、沒有憂愁的狀態；亞巴郎則表現出一種邏輯清晰、洞察秋毫的睿智，與富人的愚昧形成鮮明對比。

回到「當我們進入天國大門時，自己的負面記憶會被怎樣處置」這個問題，我在聖經中找到了啟示，得到了安慰：天主在《默示錄》22章向我們啓示了天國裏有「生命的水」和「生命樹」，被基督的寶血滌除了罪惡的人「可白白領取生命的水」，「他們有吃生命樹果的權利」，「樹的葉子可治好萬民」。當天主的子民進入天國後，天主就用生命的水、生命樹的果子和葉子供應他們的需要，醫治他們的創傷，「拭去他們眼上的一切淚痕；以後再也沒有死亡，再也沒有悲傷，沒有哀號，沒有苦楚，因為先前的都已過去了」（默示錄21:4），拭去淚痕的同時，世間那些「愛與恨的千古愁」也被天主抹去了，人將永遠喜樂、睿智地生活在真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