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篇商周專欄,是哭著寫完的,用掉大半包衛生紙。連編輯瑋鴻都說,編輯這篇文章,能感受到我文字背後的豐沛情緒。
傷感其來有自,我即將離開經營六年的外商領域、揮別重逢未久的伯樂老闆,在本該追求平穩紥根的後中年,再度踏上未知的墾荒之路。
整個十月,因而充斥著馬不停蹄的交接和話別。我從來沒想過,中年鬱結燎原之後,跳躍奔馳的初心,尚且活著。時間好像終於來到,自己準備好的時候。
準備好重新發現自己其實知道得很少。準備好接受人生不會什麼事情都等你準備好。準備好懂得生命不存在輸家與贏家,只需要盡情地當個玩家就好。
同事和朋友說,妳講得瀟灑,就不信伯樂老闆會輕易放行。
原本我也忐忑,離情依依,讓我一度躊躇自己是不是忘恩負義,做了錯誤的決定。
結果證明,伯樂老闆之所以被我稱之為伯樂,不僅只是因為識人之明,還有寬達恢弘的惜才之心。
我在專欄文章中提到,他出給我的臨別考題,如果時間能倒流,我會做些甚麼,來讓一切變得不同、更接近我想要達到的職場終極目標?
思考數天,有個清晰的答案,在某天深夜淋浴時竄湧而出。那答案如此直白,以至於我掙扎著該怎麼開口。
上週五,伯樂老闆邀我一起喝咖啡,傾囊傳授畢生職涯的智慧精髓,送給我當成未來就任新職的「嫁妝」。言談之中,我知道他早已看穿了我的軟肋與拙處,一一將未來我可能遭逢的挑戰和困境,都做了分析及建議。
還來不及表達感激,伯樂老闆把話鋒一轉,「那麼,我問妳的問題,妳有答案了沒有?」
我看著他的雙眼,不知道哪來的勇氣,便將那個直白的答案,一鼓作氣、和盤托出:「如果時間能倒流,我會下定決心,更早離開這裡。」
伯樂老闆不但沒生氣,反而大聲彈指表達讚賞,「對的,正確。如果我是妳,我會坦白地向上位者表露企圖,同時劃清時間表。如果期限內組織無法幫助我達成目標,我會毫無懸念地離開。」
我嘴巴大開,沒料到會從伯樂老闆口中聽到和我一模一樣的答案。
令我驚訝的還沒完,伯樂老闆接著又說:「雖然我很感謝妳多停留這些時間,好讓我能和妳再共事一段。但是,若有下一次,我希望妳能為自己做到『果敢決斷』。起碼,妳不會再有空等虛待的負面情緒。」
不知道要對一個人有多深的理解、多重的珍惜,才能像伯樂老闆一樣,說出聽似無情,實則無私的話來。其實若要行事方便,他大可洋洋灑灑、畫個通天的空餅,讓我繼續保持念想即可;或以情誼進逼,先把眼前艱困的此刻拖過再說。
但伯樂老闆沒有。他相信當初的眼光,自己看上的千里馬,即使馳騁在不同的疆域上,也是值得且應當。
哪怕此去千里,不知何時得見,伯樂老闆甚至沒有向我道別,當他伸手與我相握,說的是,「Landy,我們未來見。」,藉此砥勵我,和他並肩,把深處的野心付諸實現,將來以全新的面目相見。
算算時間,去年的今天,正是我第一本著作《不辜負自己,就是最好的人生》的首場發表會。如今,新書已成了舊書,可是,因為伯樂老闆的成全,我仍能在職場然做著和寫書時一樣奢侈的事:一秒都沒有辜負自己的心,哪怕是我曾經膽怯承認的野心。
謝謝伯樂老闆的用心,我會帶著這份心意,去到未來,在那裡,提攜與鼓舞更多人,一秒都不辜負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