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寫《鬼才之道》很大原因是它揭露了成長過程的焦慮與傷痛,我相信不少人都從同學(王淨 飾)身上隱約看見自己的影子,那是長期以來無法放過自己的否定與責難。
徐漢強令人驚嘆地運用死後還要「嚇出冥堂」的奇幻世界觀,建構更具深度的反思空間。人鬼皆因「被看見才是有才華」而焦慮不堪,生死兩界不過換個遊戲規則,照樣明爭暗鬥、冷嘲熱諷,換個牢籠繼續汲汲營營地活著(或死著)。若是沒了期待需要被滿足,這些人(或鬼)是否還能意識到自我的價值?
以恐怖喜劇片來包裝這麼嚴肅的命題,難免擔憂本片無法滿足鬼片受眾的期望,又流失平時不看鬼片的觀眾,但看完《鬼才之道》鬼才知道如何討好所有觀眾嘞⋯⋯它帶著自我認同的叩問與頑強不屈的形狀,與相信自己的觀眾們見面。看完真的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動,一次次被電影主旨「我們真的不用成為特別的孩子。」擊中內心。
這或許聽起來是老掉牙的論調,也很容易落入說教陷阱,但電影巧妙運用直播、網紅、流量、世代交替來強化現代社會眼花撩亂的焦慮來源,折腰、跳樓、閃現等等出其不意的動作設計,把電影主旨玩得生動又獵奇。
我們身處機會垂手可得、攀比也隨處發生的網路世代,在追求成功形象、社會期望時,往往忽視身而為人最重要的能力——接納自我。
看著同學一次次劃去未達成的目標,直到劃去最後一項「當個好女兒」揭示她長期以來對自己的失望與苛責,努力獎被家人丟掉,同學也即將被魂飛魄散,彷彿她的價值只等同那張獎狀。這殘酷的遊戲規則具象化所有人的存在焦慮,劇本處處是省思與隱喻。
綜觀電影裡凱薩琳(張榕容 飾)的傲嬌與心軟,Makoto(陳柏霖 飾)俗擱有力的《愛的視線》,同學跳樓直接「電出冥堂」等等巧思與笑點,這些幽默自嘲意外成為本片最暖心的慰藉,也讓觀眾在黑暗中笑淚交織。
「沒被看見不代表沒才華。」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不用他人的認可,也能心胸坦蕩地認可自己?
我相信徐漢強導演自從撰寫《鬼才之道》開始,就是一場不斷與自己和解、接納的過程,只要電影能讓我們有一點點的進步或察覺,它的存在本身就充滿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