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超過十年的道路駕駛課

仔細盤點我學開車這件事幾乎是超過10幾年的學習歷程。

我是個懶惰的人，為了可以開車去一個地方，首先需要有一台車，還要會路邊停車、倒車入庫停車、找停車位、保養車子，然要去一個地方的方法那麼多，我總認為其他方法更輕鬆更方便，也因此即使拿到駕照後我也從未想過要真的練好車開上路。

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常常駕著電動輪椅趴趴走的阿爸，因為電動輪椅老舊去太遠容易出狀況，所以阿爸已經很久沒有去遠一點的地方比如羅東、大礁溪走走了，我才開始為了載阿爸出門去郊區走走還有去看外婆而練習開車上路。但也因為只是為了載阿爸，所以即使會開上路了，移動的範圍也僅限於車流量少、停車位多的宜蘭。

開車載阿爸出門有許多跟照護有關的事要準備，比如得先幫阿爸穿上紙尿褲，還有帶備用的毛巾褲子與清潔工具、收納摺疊輪椅到後車廂等。準備這些時，我並不覺得特別麻煩，反而高興我會開車，家裡也有一台車，還有阿爸的身障程度還沒全癱，才讓我們只需要做到這些小事就可以移動自如地出門。而這樣的陪伴，卻也意外地讓我非常清楚的意識到阿爸開始退化的某個轉折點，是有一次我下車買東西讓他自己在車上等我，以前是駕訓班教練的他竟然趁那幾分鐘我不在的時候像不懂事的小孩一樣的動手去轉我插在車上的鑰匙。我永遠不會忘記，我一上車看到他那麼做，因為顧慮安全被嚇到很慌張地責備他怎麼隨便動手去玩鑰匙，難道不知道很危險嗎？然後，他只是納納的跟我說他只是想摸摸看...。也正因為那一次，我深深地知道接下來這樣一對一出門的機會恐怕去一次少一次了，因為他只會越來越退化，不可能變好了。也確實後來的後來，阿爸又小中風又脊椎摔碎某一節後，我們出門就一律叫可以輪椅直接上車的無障礙計程車，而去的目的地多半是醫院，比如看牙醫。但再更後來他過世前一年，即使某一顆牙突然掉了，不知道掉去哪，我甚至懷疑是被他吞下肚子去，這時連牙醫也都沒看的必要了，因為他已經吃糊狀的餐點好一陣子了，牙齒算是功臣身退，而會開車的我也從這時沒再開過車上路。

這狀況大概持續至少四年以上，久到我都忘了剎車油門是哪一邊沒信心自己到底算不算會開車的人時，可怕的命運躲在時間的角落裡等著跳出來捉弄我這個不主動開車的人，2023年1月1日它送我的元旦禮是我一下子有兩台車必須輪流開，只因為阿兄腦中樞出血得住院治療而阿母得在醫院顧他，我的任務被分配到的是開車補給和讓兩台車保持有電。我永遠記得第一次根本來不及練習的狀況下，我被交代直接從醫院的停車場把小黑開回家，他是一台十幾年的陽春老車，沒有倒車攝影只能靠實力拿捏角度開，我在停車場非常緊張地來回抓角度，還有拜託收費阿姨幫我看馬路上有沒有車，才順利開出停車場。然後沿途我緊張到胃抽痛手心冒汗...又邊安慰自己沒有什麼事比阿兄中風更嚴重的了...我只是不熟練不是真的不會開，其實最差就這樣不需要緊張。

然和小黑弄熟後，真正的重頭戲才上場，我要自己練習開大白。大白是一台我上下駕駛座都要掂腳的龐然大物休旅車，他來我家後我只練習開兩次熟悉熟悉功能，所以嚴格來說我沒自己完整從頭到尾的開過它。大白是近幾年的車，有倒車攝影和前端警示逼逼系統，科技輔助下照理說很好開，但困難的點是它的油門很沉和我有限的開車經驗很不同，我的腳掌當時還未練滑板控制起來非常不靈活，所以我剛練習時一直處在踩得不夠用力它都不動，但要用力踩又怕一踩就衝出去的恐懼中。第二個困難是，大白的寬度幾乎要塞滿我老家巷子，我如果要開它到寬敞一點的地方練習，我得先在非常狹小的巷子裡把它倒著開出去並且邊轉彎把整台車回正到馬路上，而這件事結合前面那個困難...，真的是讓我在練習時頭皮從頭麻到後背與腳趾頭，還一度踩油門時都憋氣深怕太大口呼吸的同時腳就不小心失控。這些學習的過程之痛苦，讓我恍然大悟原來我總是為了家人才願意做這麼麻煩吃力不討好的事，我逃避不了這樣的自己與命運。

而話說回來，會開車難道不好嗎？這可是一項重要的技能呢！我為什麼那麼排斥呢？終於這腦中的陌生人視角質疑自己的提問，把我帶到了真正為了自己學開車的正軌上。(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