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 一個某個夜晚的腦洞產物

　　我問你，這樣值得嗎？你可知在後世的流傳，你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角色，值得嗎？

　　你不語，吐著鮮紅的蛇信子，翠玉的肌膚緊緊的蜷曲成一團，在朦朧的黑暗中，泛著微弱的螢光，吐著有氣無力的「嘶嘶」聲。我忍不住伸出手，就當要碰上時，你卻一個緊繃猛然一彈，血盆大口朝我示威。我心下了然，你是不被允許可憐的，也不能被隨意觸碰你引以為傲的肌膚。聽說蛇是冷血動物，長年待在陰暗潮濕的地方，使得身體處於冰涼的狀態，一接近便會有一股寒意竄上。但凡事是讀過點書的人都知道，蛇是一種變溫動物，會隨著外界溫度變化改變自己的體溫。意思很簡單，也就是若是在陽光下，蛇的體溫會逐漸升高，甚至到燙手的地步。或許說得更精確些，是當那白蛇的身子緊緊與之交纏、扭曲，兩隻蛇你中有我中有你的蜷曲在一塊時，你的肌膚定是滾燙的，灼熱的溫度足以燒掉所有水分，作為蛇的冰冷無情一併焚燒殆盡。

　　你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在黑暗中陰狠的瞪著我，我知道你在警告我，不准褻瀆你的素貞姐姐。我也知道你那利牙淬上了毒液，只要你逮到時機，便會毫不猶豫把毒液注入到生物的血液裡流竄，一點一點的發黑發紫，看著獵物痛苦扭曲的臉龐會挑動你興奮的神經，這是你惡趣味，令人毛骨悚然。於是我又問，這麼陰險的你，怎麼就沒抓緊時機，咬上那許仙的咽喉？想想看那僞善的男人，總是溫潤地笑著，勾著你那素貞姊姊魂牽夢縈，背地裡卻又垂涎著你的美貌和身子。於是你一點一點的葳靡，先前的氣焰全無，現在的你就是個令人可憐的青蟲。我輕輕笑了起來，我說，我知道你深愛著你的素貞姐姐，儘管你的素貞姐姐被那色慾薰心的男人迷住，你也不願意看她因為失去愛情而頹喪，水潤的眼眸從此失去光彩。

　　這種感覺你最懂了對吧！我不顧你眼底的一絲祈求，硬是把你不願意表露的傷口，血淋淋的撕開。我說，當你發現，你的素貞姐姐，不再是你的素貞姐姐，她的眼裡再也沒有你的一絲身影，她柔軟醉人的懷抱不再屬於你，你定是妒火中燒，覺得喘不過氣來，腦中渾渾噩噩，內心不斷有個聲音告訴你：殺了那奪取你一切的男人，咬上他脆弱的脖頸，讓他那張能言善道的嘴發黑發發紫，讓他再也吐不出黏膩的蜜語。

　　可當你欲要下手，趁著夜黑風高的晚上，你偷偷的、小心翼翼地爬行到屋裡，壓著興奮激動的心情，試想許仙在你的利牙下臣服，痛苦的一抽一搐，感受到他生命逐漸流逝，你會假裝好心的爬行到他身上，用你的尾巴撫上他的胸膛脖頸，給他解脫前一絲可憐的慰藉。最後的最後，許仙只會徒留恐懼的目光，死不瞑目。但你萬萬沒想到，當你悄悄進入許仙的臥房，聽見的不是那不知死期將近的男人酣睡聲，而是一聲聲在黑夜裡突兀的喘息聲，以及穿插在男人粗重喘息的呻吟，一聲一聲的拔高，一聲一聲刺進你的心尖。你抬頭一看，你看到兩具衣不蔽體的身子，柔若無骨的胴體蛇般的纏住男人的身體，纖纖素手插進男人的髮裡。你看見你的素貞姐姐，白皙的肌膚染上紅霞般的潮紅，雙眸被淚水浸的滋潤可憐，似痛苦又歡愉的呻吟，無不刺痛你的眼和心。你閉上嗜血的眼眸，悄然離場。但儘管你閉上眼，那放蕩妖嬈的胴體卻在你腦海中遲遲不散，耳中傳來似有似無的呻吟，於是你在寂靜的林子裡喘息，在泥地裡扭曲磨蹭身子，想要撫平心中的怒火亦或是躁動。

　　隔天，你假裝無事，神色自然地跟在素貞姊姊身後，而你的手卻已經浸上一層薄汗，你也發現，素貞姊姊變得更加動人，明媚的臉龐似乎還有昨晚尚未退盡的潮紅。你一路低著頭，所以你看見眼前的繡鞋站在灑滿落紅的泥地上，你不知道那是什麼花，心裡卻本能的排斥那豔麗刺眼的紅。

　　我都知道。素貞姊姊在你恍神之際，在你耳邊低語，你忍不住渾身顫慄，黏膩的字語爬行進入你的耳中。你抬頭看著素貞姊姊，她亦是勾著眼角盯著你，於是你從她的眼中，清楚看見自己窘迫的身影，不，準確來說，是你昨晚在泥地打滾狼狽不堪的倒影。於是你明白，素貞姊姊什麼都知道，包括你撞見他們雲雨，以及你犯賤的自憐。

　　我看著你，奄奄一息的，頭垂著低低的，像是要低到塵埃裡。我說：你是卑微、可憐的愛著，卻沒有人記得。唯一有跡可循的，不過是斷簡殘篇下流傳的故事結局。你黯然的眸光中閃過一絲光彩，你知道，這是你唯一鮮明活過的證明，你期待有人可以為你出聲。我說：人類是一個遠永猜不透的生物，上一秒對你柔情蜜意，下一秒卻能找人聯合致你於死地。

　　那一天水漫金山寺，你和素貞姐姐和法海對抗，終究敵不過慈悲眾生的法海，你眼睜睜看著姐姐被法海鎮壓在了雷峰塔下，更痛心疾首的是，你的素貞姐姐，直到最後眼裡都只有許仙，只有許仙。

　　未曾再多看你一眼。

　　你依然執迷不悟，獨自和法海鬥法鬥智，卻挽回不了事實，你傷的體無完膚，於是你捧著你的鮮血淋漓的心，放下自尊跪在慈悲的法海的面前，說你願意用你的一切成全她的幸福。沒有人知道你的結局，世人只知道，你的素貞姐姐最終得了一個圓滿，卻沒有人在意你身在何處，又做了些什麼，你是如此的可憐又犯賤。

　　你不置可否，只是輕輕的閉上眼睛，我知道我們的對話也再無意義，輕輕笑著離開關押你的牢籠。我知道，你的愛是綠色的，任由大風大火摧殘，你卻依舊義無反顧的復生。我也知道，你的愛，從結局到至今，都一直被鎮壓在雷峰塔下，永遠封印無人可解。而我也祝福你，望你有一天，你的素貞姐姐，會打開你的牢籠，救你於這一方束縛。而到了那天請你記得，

　　請用你那最尖利的牙，吸吮住你那朝思暮想的脖頸，讓她再也無法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