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某私立小學的清晨,接送車道外已經是一片混亂。車輛堵得水泄不通,家長們各自按著喇叭,企圖從狹窄的縫隙中搶先一步將孩子送進校門。
林欣瑜坐在駕駛座上,手指輕敲方向盤。她一邊盯著擋風玻璃外等待指揮的志工老師,一邊回頭叮囑坐在後座的女兒:「等一下記得帶齊功課。妳的美術袋呢?」
「在書包裡啦!」林可欣不耐煩地回答,視線則緊緊盯著手機螢幕。
欣瑜微微嘆氣。這些日子,女兒的叛逆期似乎提早到了,母女間的互動時常不太順利。
車隊終於緩緩向前挪動,眼看就要輪到欣瑜將車開到指定下車區時,一輛黑色休旅車猛地從她右側插了進來,直接搶佔了她的位置。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迫使欣瑜急剎車。
「搞什麼!」欣瑜的眉頭皺了起來,迅速按下車窗,向前揮手示意。「先生,你插隊了!這邊有秩序的!」
黑色休旅車的車窗慢悠悠地降下,露出一張戴著墨鏡的男人的臉。他隨手將墨鏡推到額頭上,露出一雙略顯不耐煩的眼睛。
「女士,這裡有小孩,妳那麼急幹嘛?」他的聲音低沉,但帶著一絲隨性和不屑。
「有小孩是我的錯嗎?規矩不懂嗎?」欣瑜冷笑了一聲,指著對方的車頭。「現在就往後倒,把位置還給我。」
「妳的車也不見得停得多好。」男人挑眉,語氣中多了幾分挑釁。
「你說什麼?」欣瑜脫口而出,正要再反駁,卻聽見後座的女兒小聲說:「媽,別吵了,大家都在看……」
欣瑜抬眼,果然看到幾個旁邊家長投來好奇的目光。她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住怒火,扯出一個冷淡的笑容:「算了,我沒空跟無理的人計較。」
男人聳聳肩,似乎對她的妥協毫不在意,只是揚手示意自己的兒子快點下車。一個穿著校服的男孩跳下車後,他的車很快開走了。
「真是荒唐。」欣瑜咬著牙,目送休旅車消失在車道的盡頭。
晚上的家長會,林欣瑜一踏進教室,就被濃濃的白板筆味撲面而來。她隨手翻了翻老師發的講義,隨即掃視四周,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當她專注於閱讀資料時,耳邊傳來一陣熟悉的低沉聲音:「這不是今天早上那位很有秩序的女士嗎?」
欣瑜抬頭,剛好對上一雙帶著幾分戲謔的眼睛。黑色休旅車的車主——那個不守規矩的男人,就站在她旁邊。
「是你!」欣瑜的眉頭瞬間皺起,眼中滿是警戒。
「巧合吧?」男人笑了笑,毫不客氣地坐到她旁邊的位置。「我叫張書宸,算是認識了。」
「我沒打算認識你。」欣瑜冷冷回應,挪了挪身子,刻意與他保持距離。
這時,老師宣布開始討論校方即將舉辦的聯誼活動。當其他家長小心翼翼地提問時,欣瑜卻率先舉手,提議加入一些能增強孩子合作能力的手工課程。
「我們這個年紀的孩子更需要體驗性的學習。」她的語氣中帶著專業和堅定。
「這個提議不錯,不過這些活動會不會太耗時間?家長負擔太重,孩子能堅持下來嗎?」書宸不慌不忙地插話,語氣不輕不重,卻讓欣瑜心中一陣不快。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欣瑜瞇起眼睛,語調微冷。「難道讓孩子有一點挑戰不行嗎?」
「挑戰可以,但不能逼他們。」書宸攤手,眼中閃著挑釁的笑意。「還是妳比較會教育?」
「我至少知道什麼叫規矩。」欣瑜語氣中隱隱帶著火藥味。
教室裡的家長察覺到兩人之間的火花,偷偷竊笑,但沒有人敢打斷。老師見氣氛劍拔弩張,只得勸和:「大家的建議都很好,我們可以再討論細節……」
第二天,學校發布聯誼活動的分組名單,林可欣和張佑晨被分到同一組。當欣瑜接到女兒抱怨時,她頭疼地按了按額頭,心想:「真是冤家路窄。」
然而,事情並不僅僅是分組這麼簡單。活動開始後,林可欣和張佑晨因意見不合而爭吵,兩個孩子直接在班級面前頂了起來。
「你就是太懶了!」林可欣叉著腰,一臉不屑。
「妳才愛管閒事!」張佑晨不甘示弱,瞪大眼睛回懟。
老師只好叫來兩位家長,書宸和欣瑜再次不歡而遇。
「這就是你的教育方式?」欣瑜對書宸冷冷地說。
「我正想問妳呢。」書宸毫不客氣地回應。
在老師的調停下,兩人被迫坐下來,試圖和孩子們一起找到解決方案。
校方決定讓家長組成一個籌備委員會,負責安排聯誼活動的細節,而欣瑜和書宸被安排成同一組。當名單宣布時,欣瑜目瞪口呆,而書宸則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無奈表情。
「合作愉快?」書宸笑著伸出手,語氣裡的揶揄毫不掩飾。
欣瑜冷哼一聲,假裝沒看見,走到一旁翻看資料。
「別那麼抗拒,我只是插隊,不是搶妳的錢。」書宸跟過來,半開玩笑地說。
「可惜搶的是我的耐心。」欣瑜嘲諷地回應。
兩人之間火花四射,卻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了不情願的合作。
週五的家長會議結束後,林欣瑜站在學校走廊邊,正準備回家,突然聽見身後幾位媽媽低聲談話的聲音。她原本無意偷聽,但提到的名字卻讓她停下腳步。
「張書宸啊,他之前的事你知道嗎?」
「當然知道,他的婚姻不是因為工作忙才失敗的嗎?」另一位聲音帶著些許輕蔑,「聽說是事業一度崩盤,還連累了前妻……」
「他前妻可是個美人呢,聽說再婚後還是過得很好。」
欣瑜皺眉,心裡不舒服得厲害。她下意識地覺得這些談話毫無意義,卻又控制不住回想起書宸平日裡看似遊刃有餘的模樣。他的家庭背景、個性,甚至他怎麼面對孩子的調皮,似乎全都與這些閒話有些出入。
「自以為是的男人,根本靠不住……」最後的一句話更像是一把刀,扎在欣瑜心裡。她急忙離開,試圖把那些碎片般的話語從腦海中拋開,卻發現它們越來越深地刻在她心裡。
學校為籌備峇里島旅行舉辦了一場家長聯誼晚宴,試圖拉近家長間的關係。欣瑜雖然不太想來,但因為可欣的強烈要求,她還是穿了一件得體的長裙參加。
晚宴中,孩子們被安排在角落玩遊戲,而家長則輪流在舞池跳舞。欣瑜正站在邊角,一邊喝著紅酒,一邊看著張書宸與其他家長閒聊。他顯得比她自在得多,隨口幾句玩笑就能逗笑一群人。
正當她試圖融入時,一個孩子突然摔倒,惹得一陣喧鬧。欣瑜急忙上前查看,卻發現是張佑晨。她蹲下幫忙時,林可欣也跑了過來,硬是拉著兩個大人進入舞池:「媽媽,張叔叔,快來跳舞吧!」
欣瑜臉上一熱,低聲道:「可欣,別鬧。」
可欣偏不依不饒,還有其他孩子跟著起哄。書宸看著她窘迫的樣子,露出一抹笑:「如果妳不介意,我可以勉為其難。」說完,他直接伸出手,邀請她跳舞。
「我介意!」欣瑜迅速回應,但卻敵不過孩子們的目光,只能無奈地將手搭上他的掌心。
音樂緩緩響起,兩人動作僵硬地隨著旋律移動,顯得生澀而彆扭。書宸湊近一些,語氣輕鬆:「妳這麼緊張,別人還以為我要偷妳什麼。」
「你最好別!」欣瑜瞪了他一眼,但心跳卻不爭氣地加快。
書宸低笑了一聲,放緩了步伐。他的手掌輕輕搭在她的肩胛處,像是一個穩定的支點,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妳的臉紅了。」他低聲說。
「是燈光的問題。」欣瑜迅速移開視線,試圖掩飾內心的波動。音樂結束時,她迅速鬆開手,轉身就往座位走去。可惜,她的心跳卻沒那麼容易平復。
晚宴接近尾聲時,欣瑜已經喝了三杯紅酒。她平日很少喝酒,今晚的壓力卻讓她破了例。酒意開始蔓延,讓她的步伐不自覺地踉蹌起來。
書宸注意到她的不對勁,放下手中的果汁,快步走向她。「妳還好嗎?」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擔憂。
「我很好,沒什麼好擔心的。」欣瑜抬起下巴,試圖站穩,卻因一個趔趄向後倒去。書宸迅速扶住她,將她帶到座位上。
「妳需要休息。」他低聲說,將一杯溫水遞給她。
「不用你管……」欣瑜小聲嘟囔,但還是接過水杯。她低頭喝著水,突然輕聲問:「你是不是……很得意?」
「得意什麼?」書宸挑眉。
「得意所有人都喜歡你,覺得你幽默、可靠,像個完美的爸爸。」她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不像我,只會被人說冷漠又嚴肅。」
書宸愣了一下,然後低聲說:「妳不知道吧,其實我很羨慕妳。」
「羨慕?」欣瑜抬頭,眼神迷離。
「妳比我勇敢。妳撐起了妳的生活,撐起了妳女兒的一切,而我呢……一開始連自己都顧不好。」
他的話像雨滴落在欣瑜心裡,讓她一時無法作聲。書宸起身,幫她整理好滑落的披肩,語氣輕柔:「妳今天就別開車了,我幫妳叫輛車回家。」
她望著他的背影,內心的某個角落突然鬆動了些。
幾天後,學校的峇里島旅行啟程。孩子們在機場興奮地奔跑,而家長則忙著辦理手續。欣瑜站在登機口,看到書宸揹著一大包行李,跟在張佑晨後面。他抬頭對她笑了笑:「妳也來了啊,真巧。」
「不巧,」欣瑜低聲回應,卻無法忽略他那份灑脫的自信。「希望你別再給我添麻煩就好。」
書宸聳聳肩,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峇里島這麼美的地方,說不定會讓妳對我改觀。」
欣瑜輕哼了一聲,轉身帶著林可欣走進登機通道,卻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書宸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