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男人（五）

門開了。

她屏住呼吸，望向門口的第三個他。

熟悉的臉龐、熟悉的眼神，連嘴角的笑意都一模一樣。

房間裡，三個相同的男人靜靜地對視著，空氣仿佛凝結，像一場沉默的審判。

『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胸口劇烈起伏

「親愛的，妳還是不記得嗎？」

門口的男人溫柔地笑了，語氣像是在哄一個害怕的孩子

她又後退一步，腦海轟然作響，記憶的碎片開始不受控制地閃現——

那場車禍的現場、扭曲變形的車身、血水浸透的柏油路⋯⋯

人們的哭聲、警察的詢問，最後是醫生沉重的聲音

「很遺憾，我們盡力了。」

——她死了。

她瞳孔劇烈收縮，身體無法抑制地顫抖：『不⋯⋯不對⋯⋯』

「不對嗎？」

「但妳看看這個房間。」

門口的男人歪了歪頭，仍舊帶著那抹溫柔的笑意

她猛然四顧——

牆壁斑駁灰暗，傢俱覆滿厚厚的塵埃，地板上沒有任何人的腳印。

茶几上杯子是空的，床單沒有絲毫皺摺，餐桌上碗筷乾淨得像是從未有人用過。

這裡根本沒有「生活」的痕跡。

『 這⋯⋯這怎麼會！？』

血液瞬間冰冷，她喉嚨發乾

「妳真的忘了啊⋯⋯」

門口的男人歎了口氣，語氣溫柔又帶著一絲遺憾

「妳一直在等，對吧？」

男人緩步向她走來，伸手輕輕觸碰她的臉頰

「等著我們回來，等著家門再次打開，等著有人對妳說——」

「親愛的，我回來了。」

她身體驟然一顫，淚水無聲滑落。

她等了太久，久到連自己都開始懷疑，久到這些男人⋯⋯都出現在她的世界裡。

因為她從未真正「回家」。

她只是獨自困在這場無法醒來的夢境裡——她幻想出來的「家」。

她的「丈夫們」，也不過是她內心深處的殘影。

他們都是她創造的幻覺。

『那麼⋯⋯我呢？ 』

她緊咬著唇，眼淚顫抖著墜落

門口的男人眼神溫柔而悲憫：「妳還是不願承認嗎？」

燈光忽然閃爍，照亮了茶几上那張泛黃的報紙——

「車禍事故，女駕駛當場拋飛，搶救無效。」

心臟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她痛苦地顫抖著，淚水模糊了視線。

『不⋯⋯』

她搖著頭，無力地跪倒在地

『不⋯⋯』

男人蹲下身，輕輕握住她顫抖的手，語氣仍舊輕柔：「別怕，親愛的。」

「我們一直都在啊。」

她猛地抬起頭，瞪大雙眼——

他們都在。

三個男人，甚至更多的男人，從陰影裡緩緩現身，一個、兩個、三個……

他們都有著同一張臉，帶著同樣溫柔的笑容，無聲地注視著她。

「親愛的，歡迎回家。」

——燈光熄滅。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