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意的對象並不是男人》:普通的在意、普通的進擊,因此讓人感激涕零

《我在意的對象並不是男人》:普通的在意、普通的進擊,因此讓人感激涕零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兩年前在安利美特日文書區看到《気になってる人が男じゃなかった》,我心裡便不自覺歡呼:「哦哦哦這會是我喜歡的GL!」,閱讀後果然也沒失望。而在邁入2025年不久,作者新井すみこ宣布了作品即將動畫化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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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可遁形的帥氣女生(們)

這本大量使用搶眼螢光綠的漫畫,後來在台灣翻譯出版為《我在意的對象並不是男人》。故事從高中生大澤綾逛唱片行煞到帥氣店員展開,陷入迷戀的綾渾然未覺口罩下的店員是班上鄰座同學古賀美月。不能怪綾臉盲,這跟超人只靠一副眼鏡切換克拉克肯特與飛天英雄兩種身份,不一樣(吧)。美月有反差極大的兩種形象,打工時盡情展現搖滾樂嗜好與精心穿搭,在校則選擇維持陰沉、存在感稀薄的人設,徹底隱藏自我,和團體核心的綾處於平行世界。但其實美月和綾都身在「隱匿自己」的泥淖裡,音樂驀然銜接兩個人的世界,改變了對友誼不抱期望的美月,也讓隱性孤單的綾得以被接住。


不算長的GL閱讀史

「為什麼相比BL,GL漫畫這麼少呢?」跨年夜和朋友吃飯,我發出疑問。雖然桌對面的友人當即拿起手機,LINE了六七部力推的GL漫畫過來,但我們都知道那數量的懸殊是實實在在的現象。當西門町的安利美特出現一書架不算起眼的「GL漫畫區」時,BL漫畫早有洋洋灑灑十幾個充實的櫃子,自成一個房間大小的專屬區域,前者的冷清不言而喻。從國中起,我有意無意找尋著符合喜好的GL漫畫,然而在分母本就不大的情況下,要遇見喜歡的作品就更不易了,而小眾、作品名氣小、讀者對GL漫畫的判定不盡相同,也是這類型作品分散難尋的原因。

站在漫畫家的立場一想,好的GL漫畫其實很難畫。不小心可能讓角色單純落入父權傳統的戀愛互動模式(例如複製霸道總裁套路)而沒有進一步創新。漫畫家必須思考如何描繪女性間情感流動、又能兼顧娛樂性,且能參考的前輩還不多。

結果是,我一直沒能累積、串連出GL漫畫的閱讀系譜。望向熱熱鬧鬧的BL粉絲社群,不免感到羨慕。除了回溯到國中看過的志村貴子作品《青之花》,我想不到什麼曾打中我的作品。

在讀者間口碑流傳的作品,不是與我期望的設定相差甚遠(包括畫風、人物屬性、敘事腔調、角色關係發展等諸多因素),就是連載被腰斬、未能成形的故事。說穿了,我對GL漫畫多少寄託著正視酷兒情感的期待,而大部分作品皆與之有所差距。


其實是百合棄坑史才對

「百合」是GL作品常用的標籤,實際指的也不是女同性戀,而是女性之間若有似無的情愫,因此也有不少作品把百合等於女學生時代「期間限定」的狀態,沒什麼人物貫徹心意並朝未來發展的「案例」,為青春期的我形塑了「女女戀是飄渺無望的關係」之印象,甚至曾感到失落孤單。

除了對情感描寫失望而容易棄坑,百合漫畫角色設定也常缺乏真實感,例如那種永遠笑咪咪、甜軟、標榜人畜無害的女生,或者歸類為「面癱」、「無口」、完全不表達的女生(都是日漫常見的幻想萌妹),許多方面常令我感到疏離。雖然漫畫難免會運用「屬性」與「套路」,但這卻成為我對百合漫產生共鳴的阻礙。「真實的女生不是這樣...」、「拜託個性再合理一點」,乃至「別再消費年輕女性的刻板形象了」,諸如此類的心聲也油然而生。

直到發現新井すみこ的《我在意的對象並不是男人》,以及陸續讀到HOM的《課金派戀愛》、中村明日美子的《繡眼花綻放》等作品,都能看到角色直率面對心意、追尋感情的設定,可謂「直接切入正題」,違和感也少了很多,我的「GL期待」這才順利著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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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地氣的才華:街頭穿搭、粉紅泡泡、獨立音樂的完美雜揉

《我在意的對象並不是男人》故事雖是相當尋常的題材——有交流障礙的孩子漸漸打開自己的世界,在試錯中成長——不過,對描寫酷兒的故事而言,大概沒有什麼比「普通」更可貴。不斷找尋GL的我,正是想看見女孩子普普通通談戀愛的多樣可能。看著美月和綾由於性別而格外小心摸索著朋友與戀人的關係界線、彼此一步步「對答案」,同時展現其他大小煩惱,在在令人感到真實和雀躍,忍不住吶喊「嗚啊好可愛」、「希望他們順利」。

新井すみこ最初是透過推特發表作品,固定為四頁一話的篇幅,因此劇情節奏相當扼要明快。除了故事主線,不時穿插番外篇,延伸綾和美月風格強烈的穿搭,呈現有如時尚雜誌照的單頁圖,帶給粉絲滿滿福利。我很愛這部漫畫的原因,也包括每一話都十足賞心悅目的人物衣著。番外篇還有長大後的美月和綾一起逛街、組裝家具等想像圖,絕對是讀者翹首以盼的未來啊。

在這部作品中,撇除「心儀對象意外不是異性」的戀愛主線,音樂——確切來說是英搖(britpop)和美國獨立搖滾——是另一大元素(我覺得作者選的歌都很好聽)。有趣的是,實際聆聽美月與綾彼此分享的歌單,在或激烈或抒情的音樂下,更能體會相遇對他們而言具有多大意義,兩人正在經歷的躁動和愛也彷彿透過耳機傳來。


名為差異的重力,和青春期的降落傘

「對我來說,音樂一直都是只能一個人聽的東西」,遇見美月後,綾如此自白。

不只是沒朋友的美月懷抱格格不入又重重自疑的孤單,連群友簇擁、看似現實充實的綾也有難以抒發的寂寞:身邊沒有人跟自己聽一樣的音樂。這使我想起自己國高中時,同樣是愛歌無人共享,對同學間風靡的藝人則缺乏共鳴,唯有在遁入耳機隔出的世界,一遍遍汲取心愛的樂句和聲音美好的質地,才感到一絲安穩快樂。青春期的困擾遠不只是喜好問題這般單純,所幸有那些直擊心底的旋律遮風避雨,讓我至今深深感謝音樂的拯救。所以當綾遇見美月,我能體會綾的怦然心動。畢竟,愛歌就是我們年幼靈魂的部分記載與註解。與人海中難尋的知音終於相會,綾就像內在長久壓抑成壓縮檔的部分,被美月一瞬間開啟並解讀了,「我」抒展釋放,在那之前連綾自己都忘記了內在完整的樣貌。

能讀到《我在意的對象並不是男人》,也讓我對女孩間普通愛情的長久期盼獲得回應,猶如巧逢知音,不由得雙手合十,獻上我的感激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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