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後感｜1950年代恨與愛相織的香港《華燈初上》

小說封面。

很多人看到了標題可能都以為是台劇《華燈初上》的香港版，但是這卻是一件完全相反的故事。這本小說是我偶然地在一個關於小說影視化的展覽裡面發現的小說。當時有一段大概十一分鐘的影片來講述原著小說跟電影之間的聯繫與改編，而當時影片形容小說版是「現實化的小說」，而電影則是「將故事浪漫化」，更說男女主之間的障礙就是男主母親的反對。這句話讓我覺得這個故事很有趣，而閱讀1950年代的小說已經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何況劇情很有趣，於是我便在回家後搜尋這本書的內容。

在網絡上面用「華燈初上」作為關鍵詞搜尋的話會出現很多關於劇集的內容，於是加上作者的名字阮朗搜尋，就幸運地找到了這本小說相關的內容。這本小說在這位作家的生涯裡面不算是最出彩的作品，畢竟在他的個人簡介下沒有這本小說的名字，也是很少數人知道這本小說的存在。故事講述女主角汪玲在背負著父親失業與母親生重病還要照顧兩名年幼弟妹的生活壓力之下，狠心放下愛人秋實成為舞女以後發生的愛恨情仇。這個設定看上去好像很浪漫，但是作家可沒有在跟讀者客氣，汪玲第一天「上班」就失身，從此變成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子，感嘆著世界對她如此的不公但是她卻堅強，也沒有請求愛人秋實的原諒，只是不斷地跟他說著「自己是一個壞女人，她不值得他」等等的話，就是因為她的性格，整個故事變得十分現實化跟與現實世界接軌。汪玲的父親原本從事出口業，但是在韓戰期間，聯合國宣布禁運政策導致他失業了，當時舞女行業並沒有很高的入行限制。就如小說中所說「女人最容易的賺錢辦法」一樣，汪玲在背負家裡的重擔跟欠房東的債務底下，只可以選擇這條路了。

其實汪玲並不是一個沒有學歷跟沒有學識的人。故事中描述，她就讀於英文中學，是一個好學生，在週末的時候還會跟父母到家裡租下的地方嬉水，是一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少女。當時的香港才剛剛開始普及英文教育，所以認識英語的女生是難得的。在自己家道中落以後，她深深地指知道自己跟秋實之間距離，秋實擁有辦公室裡面的體面工作，而自己一無所有，所以早早在從事舞女之前已經讓秋實離開自己，即使會很痛苦。隨著故事展開，原本我以為秋實真的如他所說一般，只是會在遠處守候著她，但是卻沒有想過他會在一天偶然地出現，擋在汪玲跟顧客的前面，活生生地被戴在顧客手中的鑽石戒指劃破了臉。自此以後，他在劇情裡面就慢慢淡出，直到差不多結局的部分才有比較明顯的戲份。無論秋實怎樣地塞錢給汪玲，她都不願意接受，因為多年的教養讓她知道，這些錢她是不能夠要的。她一直都遇到不好的人，原本信賴的房東最後都可以將自己的個人信息跟病房號碼出賣給傳媒，那麼就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了。數之不盡的人情跟協助只會成為她認為的「羞恥」，而不單單是從事「舞女」這個職業。

小說的印刷資料

除了這些，後來汪玲終於獲得她夢寐以求的英文教師工作，但是卻被知道她過去是舞女的人前往學校騷擾，家長中有她以往客人的太太，學生都知道她曾經從事過的行業，種種的壓力下她終於忍不住向校長懇求讓她離開，不要丟了學校的臉。她說校長是一個好人，居然敢雇用自己，收留自己，真是個好心腸的人。報上登著自己的新聞，讓校長成為了一個敗壞風氣的人，自己不希望影響到校長。這件事足以看出她是一個為大局著想，不會為了一己私利而只挑好話說的人。

可能因為時代的關係，這本小說的內容雖然十分開放與寫實，但是作者筆下的汪玲思想卻有點固化。成為舞女這件事情上可能有更大的改變餘地，但是她已經覺得絕望了，只好成為舞女；後來意外懷孕，她想的卻是要對孩子負責。她認為「既懷之，則生之」，既然孩子到來了就迎接好了。雖然明白當年人工流產的法律還沒有完善，但是她這個想法顯然讓「汪玲」這個人染上一絲舊思想的感覺。可能以轉述來描述她這個人很不完整，身邊的朋友都勸她不要留下孩子，說她還年輕，但是她卻執意「生下孩子，所有的苦由她來吃，誰教她是一個這樣的人」。生下孩子會讓她吃苦，而生下來的孩子也要跟她一起受苦，真的是一件只有她在吃苦的事情嗎？家裡有兩個未成年的弟妹要照顧，老弱的父親在家裡不能主持大局加上她一個孕婦，生活真的可以就這樣過下去嗎？一向不想要連累其他人的汪玲在此刻好像又不是這麼思想開明了。

秋實的結局也就是最悲傷的。汪玲在小說裡說過為什麼她總是能遇到壞人呢？秋實表示世界上其實還有好人的，而他這個大好人的結局卻是最為悲慘的。在前面說過他被人劃傷臉龐，在母親的照料之下能夠出院了但是卻因為思念汪玲而一直在病榻上。得悉她獲得工作以後，他也好了起來，回到了工作崗位，但是後來經歷汪玲再次失去工作，懷孕加上汪玲因為他母親而堅決不跟他復合之後，他徹底地瘋了。失蹤後被人在某個舞廳鬧事被發現，進了精神病院後回到家中提起汪玲還是會不斷哭泣。聽到在這些描述以後，汪玲就因為情緒波動而進了醫院，也失去了孩子。此後關於秋實的描述就不再出現了，只剩下一句「汪先生偷偷地走到墳場，在秋實的墓前縱聲痛哭」就作為男主角秋實的結局。對於我這個讀者來說，秋實是一個用情至深的男人，無論自己的愛人作出怎樣的錯誤決定，他都不斷地勸說，還有去尋找解決辦法，放在現在實在是完美的男友。但是當時的時代背景始終跟現在不一樣，對於秋實有這樣的結局我只覺得無比可惜。

秋實的結局。

最後來說一下我看完這本小說以後的一些想法。這本小說包含了很多很有趣的設定，而對於本身喜歡看小說的我來說，能夠閱讀到差不多70年前出版的小說是一件十分幸運的事情。以前的小說未必找到自己喜歡的題材，而文字跟語法也是一個導致讀者卻步的理由。閱讀的期間覺得有點像白話文跟文言文的混合，其實看得懂但是又有點奇怪的感覺也是一種樂趣。這本小書推薦給覺得香港夜文化和1950年代背景有趣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