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淡相間的雲像被烈日烤乾僵滯的如似釘住於畫布上的靜物寫生,
遊客如織的街巷踩踏著夕陽餘暉,秋老虎的餘威仍是轟轟烈烈的囂張,
望著打結的車陣,假日實不宜出門。
直到日光全然引退才捎來若有似無風微微如賊似的小心翼翼而靈巧的貓步,
輕緩著氣若游絲,但清涼於薄面的膚觸,已然是秋意姍姍,
一掃日間裡悶熱所煎迫的黯然消魂,昂然之軀歷經萎縮而再度提振於涼夜的款待。
周末習慣悠閒著,若不是得為妻照料三餐,我也不願不想出門,喜歡靜靜的蝸居,
甚至百般無聊可與花草對望,或灑掃庭院或煮一壺葉茶或擦拭屋內,發呆也行。
人有百年壽,身有幾坪居,這夏秋模糊不清的時節,彷彿在夢與醒之間拉扯,
等著鋒面等著雨的到來,但可別又一下就是連綿數月。
大太陽底下除了三餐,什麼也不想活動,火焰般的日光,室內才稍微陰涼,
靜躺著任由晨到黃昏,任由時間一如平常,以前閒不住的我,
總覺得無所事事是在浪費生命虛擲歲月,但好像也沒做過什麼正經事,
吃喝玩樂遊山玩水而已,於今方知都是在糟蹋。
靜靜地躺著,日間裡怎能睡去,只是在模擬臨終的可能狀態,
尤其是一口氣略有遲緩之際,軀體逐漸僵硬之時,似乎有著終於要離世的鬆脫快感,
但窗外鄰舍老婦時而的咕噥碎唸,莫名的走動聲,沖馬桶的水滾聲…聲聲雖是輕微,
卻像現實猶不能斷捨的罟網纏縛,一再把我牽拖住,有時刻意關閉呼吸,
胸悶難受窒息由不得人工操作的關卡。
小風扇與窗口的對流,灌輸著新鮮空氣,我的手腳已在自然的老而退化,麻而鈍些,
只有妄想還在鬼鬼祟祟偷渡。
深呼吸數息橋接引渡那漣漪般的紅塵俗念,像是水壩的疏洪道,
設若我心清淨全然放下,也就無生死之惑。
每每想到即將脫離肉體遠去他方時,就好像丟完垃圾般的暗自竊喜如釋重負,
那樣的微喜無可比擬只類似流浪多年後終於要踏上歸鄉之路,卻難與人說去。
而我也確實於心理準備著這無常的到來,且以喬遷之喜為賀。
不是活累了活膩了厭世了,這人間處處是風景,只可瀏覽不好永住,
應趁早備好福德資糧預作啟程往生之宏願。
我並不知道何時要走,身邊手上的事還得按表操課,要給自己化下一個無憾的句點,
與瀟灑無拘的身影遺照,早晚我會與過去現在未來的我,再度相逢。
2021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