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枯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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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走走,穿上雨衣在熟悉的村道上漫無目的瀏覽,古老的巷弄蕭瑟的庭院花花草草在

細雨霏霏中各展風姿,寂靜間兀自沉默著花開花落,不干人間風塵事,

依循著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表演著一場又一場的幻相。

通往海邊十字路口轉角處那間已寥落的雜貨店的庭仔腳,如往常聚坐幾位老婦人,

都是牽親帶戚故鄰舊識,也許又再提當年勇,也許又再說長道短,

也許又重覆說著這裡疼那裡痛的慢性病。

海水浴場沿路上早年鼎盛的鰻魚池九孔池已成凋敝的廢墟,曾造就令人艷羨的財富,

風光的歲月數十年如過眼雲煙,禁不住歲月的洗刷,斯人安在?

死老病殘頹,比比皆是。

數隻流浪狗在樹下躲雨,寬敞的路上滿地浸爛的葉骨花屍,濕淋淋的早上莫說行人,

連車子也消聲匿跡,本想行往南盡處港嘴尾,那曾是兒時想像奇險之境,

有太多過往的故事,海的故事、童年故事、青春故事、愛情故事…..

樹底下那隻流浪犬雖意興闌珊但眼神絕非善意,故而怯步折返,小時候被海防兵營的狼

狗撲倒過,到異國工作於深夜也曾被群犬跟蹤包圍,在港嘴尾更被齜牙裂嘴目露凶光氣

勢如狂犬的追逐,於山谷上下班經過隧道施工處也被工寮狗追,就算現在也會被鄰居那

條瘦巴巴的老狗吠幾聲,似有宿仇般的隔代追殺,如果連狗都本能地對我厭惡,

人世還去眷戀什麼?

長堤上居然也有三兩男女撐傘漫步,村裡陌生的面孔越來越多,新遷入者或新生代,

老的逐漸凋零,偶而走出家門閒逛,擦肩而過的大多不識,人面桃花舊歲新日已不同,

不嘆匆匆,一個浪頭翻過去,便無回頭日,如兵卒過河,不是行到窮途末路,

便是中途夭折,天命如此,惟清心淨意隨遇而安,不必再求。

雖雨不陰霾,龜山島坦然對見,僅於上方罩頂灰白雲團,微波細浪叨叨絮語,

沙灘上何曾留下過足跡?散佈的漂流木從山上到海邊,已到其一生盡頭,

萬塚合葬在鹹沙逐漸的掩埋,山頂上的事,汪洋岸灘上的事,早已無干,

留待的只是腐朽分解再次歸化於虛空,就像人的一生一身,功名富賤美醜福祿壽,

何異於這些曾叱吒山林傲視群野的巨木參天,

或稚根待長整株被沖刷夾帶滾進江谷河道海流失所的未來棟樑。

騎著機車走馬看花,並非專程探望,沒有目的的想念,知己老友般的不見也相知,

見也不需言語。

順便給妻買條鱸魚,術後癒合傷口有益,但我覺得她應節食比較好,物慾錢財之貪,

也是致命的慢性病。市場川流人潮,遇有車子進來便堵塞,吵雜喧囂鼎沸,

買賣魚肉果菜滷味雜貨的,手舞足蹈眉飛色揚的臉部各種表情,而我彷彿聽不進去聲

音,像卓別林默片般的滑稽又虛幻,如身處在一個異世界,也像夢境,

也可能是另一個來生或前世的記憶翻新,像修復的紀錄片重映,既熟悉又疏離。

我像個是不關己的局外人,舞台下的觀眾,因緣湊合交會於某一個偶然的時空,

瞬息萬變皆非的過眼雲煙,看似熱鬧有情,卻如鄉野傳奇鬼狐的幻術,豪宅成廢墟,

美人成枯骨,一陣風去,盡成虛無。

老闆叼根菸刮麟清除內臟,蝦蟹透抽鋪排案上,想起火葬場領著號碼牌等待火化的大

體,前者待價而沽,後者~善因惡果自作自受的去路,何能超脫?

恍恍惚惚的我並非清澈淨然,也知道自己正戴枷負鎖忍罪受罰踽踽獨行,如梁山泊的好

漢發配充軍,公義不是自己說了算,善與惡有其遞轉演化的過程及存在的道理,

這蟻群般的人們,我頓時微笑的注視著,既來之則安之,認真的活在當下,

也許仍是苦怒哀樂愁痛的輪番上陣,也是一種享受,不管是否喜歡滿意這個人生,

因為那都是賴以維生的要素。

機車左躲右閃見縫插針殺出重圍,如釋重負地回了家才知忘了要老闆將魚剁成塊,

免不了又會碎唸。

果然罵聲鏗鏘有力如洪鐘,把恍惚如遊於冥界的我瞬間拉回於現實國度,唯唯諾諾的拿

起砧板菜刀將魚體割截分屍,完了再將濺腥的兇衣換洗,南柯一夢般的過去上半天。

20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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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行風送,大太陽底下數日溪南溪北奔波,惱人的就是停在紅燈下、平交道前, 短袖裡的手臂,像是烤架上的香腸,紅通通的只差沒冒煙。 一路上的江河小橋流水田禾林木,我如出籠囚鳥,暫捨冷氣房的安逸, 身投爐鍋蒸煎的漫漫長途,36度,如果不那麼煩躁,縱然沒有遮蔭, 其實沒有預想的那麼熱,而且悠悠大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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