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樓下大廳候著，長者一個個推了出來，
家屬們興高采烈的拍照，義工們親切招呼著，
像幼稚園的孩子要去遠足郊遊般。---XX阿嬤在找兒子囉！
是阿母，她目巡著人群在盼著家人。
社工指揮著一組組直行，赤日高照，
阿母戴著遮陽帽，可知今日活動的內容否？
我推著輪椅看不到她的表情，數百公尺迂迴曲折，我汗如雨下在波湧的思潮。
宛如無所記憶的幼年，她曾背著癱瘓的兒越山過水的求醫，倏忽歲月使人長也使人老，
而今兒只能推一把，也報不了絲毫親恩。
會場在震天價響的鼓動下，渲染著如一微型的嘉年華會，阿母是才進住幾天的菜鳥，
所以只能在台下觀賞其他老鳥的表演，在主持人的加油聲中，樂聲的鼓舞下，
台上的長輩在輪椅上配合著社工的指揮，擺手搖鈴，而躲在輪椅後蹲著的修女，
更是笑容可掬的呼應。
買杯冰汽水小點心，搧著那一把政治人物臉孔的膠扇，只要阿母心情好，
不要曬著渴著。露天園遊會，雖有遮棚，但太熱了。
回程，我悄悄的於半途把阿母推到圖書館後方陰涼處稍歇，想說一說母子話，
然…已不能說，不知怎麼說了。
阿母，您說的話，很多是我聽不懂的呀！
遊園券買了些，她最愛問多少錢。
---阿母，今天吃的全部都免錢的喔！
隔離四天便換到四樓，視野可以看到家鄉與海。
大姐二姐(夫)都極為滿意，陪著老人家午餐，還有飯後的西瓜。
---阿母您自己吃，試著用手看看。
雖是緩慢，可一口一口就食，只是食量少了些。
很想一直推著她繼續走下去，真的想過辭掉工作全職的照顧陪伴，
但女兒倆的學費生活費一家的開銷，而我畢竟也衰了。
能夠比得上這安養機構照顧的更好嗎？
姐說，其實阿母很想回家看看。
您就把這兒當成另外一個家吧！
您的兒女內外孫都會不時的來看望，何況我們只離半公里遠。
我當然知道「自己的家」那種妥貼全然無拘無束
的悠然覺受，再豪華舒適的旅店投宿，
也是飄萍偶附，誰想一生如此旅居呢？
都會老，老時會是何種景況呢？何必多慮，
活在當下吧！
葉枯了自會落下。
從沒看過那非紅非橘的色調橫亙南北山頭上，似是歌仔戲苦旦雙頰上的粉妝。
西山稜線已墨，日照不再，卻抹著天空一縷腮紅，
美極總在瞬間的偶然而漸褪消逝無蹤。
曙光乍現，人世的責任，沒有甘不甘願，縱然當下迷悟有別，
也要當下化解，當下消受，且當下清涼無味無色。
201708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