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全都是血
等待的時間十分漫長，在地下室裡，雖然杯觥交错、熙來攘往，但時間的流動卻彷彿靜止了一般，讓人注意不到此地還有「時間」的存在。
『我才是被囚禁在這裡的刑犯吧⋯ 難怪以前的那些人寧願死個痛快、也無法忍受不知道何時將被拉出去審問拷打的煎熬。要是我，一定馬上就招了，還等什麼等呢？真是快被折騰死了⋯』尹籟漫無目的地發呆亂想，心中的思緒胡亂翻湧。服務生陸陸續續一道又一道地上菜，一杯又一杯地倒酒，不知倦怠般地無止無竭，好像如果不喊停，在這裡可以吃到撐死似的；或許，這是在彌補那些原本在刑場裡吃不飽喝不足的過客之遺憾吧？
「Hey！司！你也在這裡喔～真的好久不見欸！」一道清亮的聲音從董司身後響起，隨後，神祕女子略嫌臃腫的手腕親暱地搭上他的肩。
「葉！妳怎麼在這裡？！記得在洋國，我們還天天玩在一起，回國之後，怎麼都沒聯絡了呢～」董司趕忙起身，和這位神秘朋友寒暄一番。
尹籟瞥向聲音的主人，一眼便認出這位神秘女子 — 她和她的女性友人、不正是剛才旁邊那桌的兩位怪咖嗎？沒想到竟然是董司的朋友；不過，也不意外就是了，因為兩個人看起來都頗「懂」。
「各位！容我向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在洋國念書時的好朋友 — 暱葉，她可是超厲害的喔～在職場多年、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到連我都得敬畏三分呢！哈哈哈⋯ 妳說是不是呢～嗯？葉～」董司興致勃勃地和大家介紹他的舊識，講得面紅耳赤的，看起來司十分地青睞這位。
「嗨～大家好！」暱葉的嘴角撇起一抹淡淡的微笑，泰然自若地回道：「哈哈！我和董司師出同門嘛～都是『倫法市立覺流藝術學院』畢業的台灣留學生。只不過、這幾年我在職場摸索跑跳、馬齒徒增，經驗自然多了一些罷了。」
「暱葉！我好像看過妳欸！在倫法市立學校的期刊上有妳的照片～妳和董司是同班同學吧？聽說、妳們那一屆的留學生同學會轟動一時，這樣算起來，妳還是我的學姐呢！我也才剛剛畢業回來～」宜圭刻意提高音量、強行插入兩位的話題。
宜圭是家境優渥的千金，因為那視她為掌上明珠的父親深信，高昂的學費加上留洋燙金的學歷、等同於高尚的身份，所以不遠千里供她去洋國念書，直到近期才回國。她是整個場面中，繼董司之後的第二個話題王。
「原來是學妹呀～呵呵！對啊，我們學會當時還舉辦了一場名為『聯聯串聯聯』的活動，特別邀請到台灣知名的藝術家、也是我們的大學長 — 貳、來參與呢！Actually，現在的這間酒吧、就是他設計的，you know？怎麼樣？很有藝術氛圍吧～」暱葉語氣清亮而親和，笑意盈盈地。
「貳！這名字我聽過欸～原來、這裡就是他設計的啊！那～這個地方應該很難訂到、也很貴吧？」雨赫小聲地應和著，目光不由自主轉向董司。
「哎唷！拜託喔～當然難訂位啊，你說呢？這裡很夯耶～現在可是超級熱門的呢！You know？這裡在以前、原本是刑場欸！就因為是富傲時期的古蹟，又有知名藝術家貳的設計加持，這種條件、在日國、可是屈指可數，已經所存無幾啦！自然是炙手可熱囉～」暱葉的語氣間帶著些許輕蔑。
「哇！這麼厲害的地方！那這一頓、一定要由『哥』來請啦！」洪炫搶著出頭，音量又比眾人高了幾分，生怕別人聽不見他的大方似的。「雖然我們這裡面、就數司最厲害，但『哥』出來工作得早嘛～錢包當然撐得起這一桌啦！」 那稍顯僵硬的語調與動作，怎麼看都帶著虛張。他一面說，一面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洪炫，是他們之中最早踏入職場的，仗著自己賺得早，總喜歡以「哥」的姿態自居，雖說，他的成就不如董司，卻也不減那土氣。
此刻的場面，熱鬧非凡，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明明、暱葉除了司以外、都是第一次認識，卻表現得和大家猶如故舊般地熟稔；但，這也不是什麼怪事，畢竟日國裡、從來沒有「不合群」這件事，即便有再多的不以為然，也都會用虛情假意、來維持表面的熱絡。
「暱葉！是不是該走了？那個服務生沒有補特點啦！」 此刻，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了熱絡的話題，是暱葉那位「怪咖」朋友。她的語氣、彷彿在提醒某種存在感。
「啊！戚，抱歉抱歉～蛤？！什麼！竟然沒給特點喔？那等一下看看有沒有算我們折扣？這樣很不行欸，日國還真low～唉～」暱葉原本嬌矜的語氣、又多了一分睥睨。
「特點？你們遇到餐點error 嗎？」董司急忙接話，表示關心。
「對啊！欸，司～你評評理嘛～」暱葉微蹙眉頭。「我們剛剛遇到餐點裡全是血，反應了超多次，結果送回來的、居然還是一樣欸～唉～這種服務水準，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她帶著一抹優越感補充道：「這要是在洋國，早就送特點了吧？」暱葉滿是不悅地地向董司抱怨，表現出全然被寵壞的理所當然。
「當然啊！Well，這裡是日國，所以難免有些落差啦，哈哈哈⋯」司陪笑地輕拍暱葉的背。她很清楚，餐廳因為餐點的缺失未能提供補償或禮物，確實可以進一步據理力爭，然而，她也不願讓自己因為這些爭執在眾人面前失了風度。
「哈哈⋯ Well，唉～好啦，我們的時間也差不多了，那就先走囉！很高興在這兒碰到你，司！大家也是喔！很開心認識你們，以後如果有約、記得要再找我們一起喔～」暱葉優雅地和大家一一道別。
暱葉和守戚走了之後，尹籟差點反胃吐出來，大概是剛剛的話題後勁太強的關係。
不過，他還是沒吐。畢竟，這裡是日國嘛～
— 未完待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