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故事-12-回憶
看著窗外一幕幕飛快轉換的景色，沿著海岸公路不知道要駛向何方。「誒對了，太郎是誰啊！妳剛剛這樣叫我？」
「浦島太郎啊！人言人太繞口了，改成太郎好了。你不覺得自己就是浦島太郎嗎？一覺醒來出現在一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開心的渡假著。」她心情很好的側臉微笑著，剛才問電話的事情彷彿被丟到窗外去了。
「才不是一覺醒來，他不是救了烏龜才被帶去龍宮嗎？」
「差不多啦！你也救了超多隻烏龜。」她回答得莫名其妙，不過為了這幸福的表情，就算了吧。想叫什麼都可以。
「那妳會在這裡待多久？打工有期限吧？」忍不住開口詢問她的下一步想要往哪裡去。
「嗯...希望可以看到日本南方的雪，應該跟北國不一樣。」她專注的看著眼前的道路，因為右駕顯得更加專心。「簽證到年初，如果能待到跨年就太好了。」
「怎麼說？」我很好奇。說真的。在我們已經算是熟識了這幾天，是否會讓她原本的計劃有所變動？
「我一直想在日本跨年。」她解釋著。「日劇裡常常看到，十二月三十一除夕那天，全家人一起看完紅白大對抗，再穿上厚厚的外套，到附近的神社去，聽著消除煩惱的倒數鐘聲，一共一百零八下，飄著雪的夜裡，因為滿滿的人潮而不覺得寒冷，那畫面很溫暖，很想要體驗看看。」
「跨年啊...」看著她堅定地望著前方說出想像中的畫面，有種叫做失落的情緒頓時湧上。
「跨年是很重要的一件事，要跟最重要的人一起度過。」
這種直接把我排除在最重要的人之外的感覺很刺耳。「所以呢？」。
她偷瞄了我一眼，我有看到。看起來像是確認什麼似的。「過去的幾年，我都是跟他跟孩子一起跨年，他都會主動邀約，但同時也邀請了很多其他的朋友。只要留在台灣，就可能無法拒絕。」
「所以呢？才更應該來跟我們跨年吧？」聽到那個他，感覺的胸口一緊，不滿的跳針問著。
她微微一個苦笑。「我才不想跟一大堆人一起跨年。」
「敲鐘不也是跟一大群人？」
「你明明知道差異在哪，又不差我一張門票。」
「這不是門票的問題...是...跨年來看演唱會也不錯啊。」想說些什麼理由來說服她，但真正的理由是什麼呢？
從剛剛就一直不對勁的我，問她名字、想留電話；是打算回台灣後，持續的保持聯繫嗎？我不是已經可以想像到接下來會怎麼樣了嗎？那我為什麼還要這樣假設呢？
曾經類似的場景，同樣單純的她可以撐得住未來可能面對的嗎？來自媒體大眾殘酷無情的言語暴力，不是想像中的容易。
發現窗外景色已經定格，她已經停好車了。
跟著她下車後，車子的正後方是一座小小島嶼，遠遠的可以看到一座小小的白色鳥居豎立在小島的前方，彷彿在守護著小島一樣。
她說，正前方是小島神社，再不久完全退朝後，就可以沿著退潮才出現的小路走過去，還要在漲潮之前回到停車場才可以。沖屎跟奈美還說，在小島上許願特別容易實現呢。
妳有想要許什麼願望嗎？我順勢問她。在逐漸清晰通往小島的路上。
「世界和平吧。即使這個願望沒有實現，有生之年沒辦法看到世界和平也不會太失望。」
走在前面直挺挺的身影，即使是一個人也想要勇敢下去的堅強，到底是把自己放在多麼渺小的位置，才不敢對世界多一點期待？
「誒但我覺得我只是對現況滿足，所有的事情都是有脈絡的，不需要太過強求。」她回頭對我解釋著。
「順其自然？」
她在前方停下來，抬頭望著這小沙灘中央的白色鳥居。「不是無作為的順其自然喔！而是努力過後，對結果順其自然。」
「是嗎。」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知道她究竟怎麼則麼看待『我們』。「妳有明確的表達妳的心意嗎？妳有開口問對方怎麼看待妳嗎？在那之前你就放棄了，這不是無作為嗎？」
「我清楚的告白了，只是被模糊的拒絕。」她堅定的看著我，拒絕被我誤解。
「誰管那個中央空調？」這一刻竟然還跟我提起別的男人！？感覺到自己的怒氣瞬間被點燃。
她愣了幾秒，不知道是否意識到我的眼神，她心虛地把眼神從我神上移開，慌張的東張西望。「不是說他那還有誰？」
「妳說呢？」
她意識到我的眼神，又是那種故作沒事的傻笑著。「你...你這麼有名，我當然也很喜歡你啊！」
「是哪種喜歡？」
「有些事情不用講也知道吧！」
「對方不說妳覺得對方沒意思，妳不說卻覺得對方會了解妳的心意？通靈喔？」
「你…你自己不也是說會在一起就會在一起，小孩子才需要告白來確定心意？」
繼續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看，她仍然閃躲著不願意與我正面對決；轉過身去望著海面。
「會在一起的前提是，兩個人是彼此雙向奔赴，而不是一個追著一個躲著。」站在鳥居前，對著她大喊的瞬間，也意識到這是喊給自己聽的。
我不也是雙標的覺得，她應該懂我的感受？所以才希望，她願意表達心意，或是釋放善意，讓我知道她願意讓我靠近她。我不也是個怕受傷的人嗎？所以才不願意當主動示好的人？
多久以前了？曾經深深的傷害了那個人，多少年的青春歲月在我身上流逝，我卻選擇了跟她說抱歉。那個已經哭乾眼淚，再也等不下去的背影，在某個夜裡選擇遠遠離開。
或許是從那天開始，我的心也被她帶走了。反覆溫習著類似戀愛的甜蜜感覺，卻始終不願意真正接受來到面前的愛情。
現在卻大言不慚的質疑著也是受過傷的小天使，質疑她不夠勇敢？質疑她沒有勇氣朝我奔赴？
「你還好嗎？」
這一刻似曾相識。是與那個人初識的那天，在撞到我之後，她蹲在我眼前問著『你還好嗎？』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對那個人一見鍾情。不久後陷入熱戀。幾年後我出道了，隨著名氣越高漲，報導越來越多，我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遙遠。
她總是靜靜的說沒關係，多晚都會等我，多遠都會陪我前往；年輕時的我，太習慣依賴她的溫柔，即使約好了也會因為工作爽約，她的生日也總是不在她身邊，卻不知道這些任性都是一點一滴累積在心裡的乙醇，會讓心臟麻痺，再也感受不到愛意。
她總說不公開沒關係，她知道我愛她。說著說著，我就以為她真的不會介意女朋友這個稱謂；甚至還責怪她為什麼會覺得沒關係，難道男朋友是不是我都沒關係嗎？
她總說不在意媒體報導，隨著私生活漸漸被惡意言語入侵，而我只能站在原地，什麼都無法為她做，只希望她習慣這樣的生活，因為我是公眾人物。
會分開總會有原因，究竟是各種數不清的不成熟，終於把她推開我身邊，抑或是單純因為不夠相愛，才不願意朝對方狂奔？
我永遠都不會知道答案。
為什麼把她跟小天使重疊了呢？明明是個性外表都非常不一樣的兩個人。明明是這麼多年以後的現在，為什麼會想起了曾經的她呢？
如果這裡許的願望容易實現，那麼我的願望是什麼呢？
思緒在被拉回來，她的臉龐出現在我眼前，雙手搭著我的肩正在輕輕的搖著我。「你還好嗎？」
「嗯...嗯，沒事。」望向四周緩緩回神，眼前的是小天使，不是那個人。這裡是小島神社前的沙灘，不是那晚的夜裡。
「不舒服嗎？」她的眼神充滿擔憂，就如同第一次見面時那樣。「還是肚子餓？」
「對，肚子餓。」心神不定的我，隨口附和。
聽到我這麼說，她立刻轉身要帶我離開。「我們去吃飯。」
下意識的拉住她的手脕，一把拉回來與我面對面。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她略顯緊張的關心著。
冷不防的輕輕靠在她的肩上。「有一點，讓我靠一下。」
「頭暈嗎？還是想吐？肚子太餓了嗎？」可以感覺到她微微僵硬發抖的身體，卻還是為我著想的模樣。
「安靜。」為了讓她停止碎念，伸手環抱著她，她立刻在我懷裡石化。這一刻讓我安心的笑了。
儘管不知道為什麼在此刻想起了過去的戀情，但小天使像是定心丸似的讓我的心漸漸平復，像大海包容一切似的溫暖著我內心最不想被靠近最寒冷的那一個角落，一點一滴慢慢滲透著。
「要一起睡嗎？」在她耳邊輕輕說出這句話。為什麼不是我喜歡妳呢？
「又…又要通宵聊天嗎...可以啊...」她的語氣透漏出她此刻的心情，是學生時代彼此確認心意時的羞怯。
「如果不只是聊天呢？」
「那...那就吃宵夜...好了。」感受到她緊繃的身體，屏住呼吸說話的方式。
慢慢拉開彼此的距離，我們看著彼此眼中的自己，在我幾乎就要吻上她的時候，她退後了一步。
「快...快要漲潮了，我們應該回去了。」
看著她逃離的背影，我知道我們，都需要向誰借點勇氣。
從小島神社回到民宿的路上，她開始講些無關痛癢的話題，明顯想無視我剛才想親她的舉動嗎？這會讓我覺得自己很愚蠢。
「聰史先生他們今天也會過來吃飯，還有小光，你沒有看過吧？是他們的小孩，今年大班，很可愛喔...」她像是按下語音功能似的，一下子講松本家，一下子講田中家，到底是干我屁事？
她注意到我沒有回應的反應，小心翼翼地問著。「那個...可以問嗎？你剛剛怎麼了？」
閃過一絲驚喜地望着她，願意跟我討論了嗎？「剛剛？」
「為什麼會那樣...突然安靜下來，你剛剛的表情很...絕望，我的感覺是這樣。」
原來是指這個。絕望嗎？原來我還有這樣的表情。還以為不再期待以後就不會有這種心情了。
「妳不是問過我最近一次的戀愛嗎？應該是二十幾年前吧。只是不小心想起來而已。」越想要表現得雲淡風輕，越是無法，為什麼會在這麼多年以後，在一個才剛認識幾天的人面前，重新想起過去的最愛呢？「但是有到絕望的表情嗎？妳確定？」
「那應該是很深刻的傷吧。」她沒有正面回答。但我想她一定看到了我最不想讓人看到的那一面。
跟那個人分手後，我有好長一陣子待在錄音室裡，瘋狂地寫歌，瘋狂的大笑著，只有那樣才能不去思考，是不是哪裡做錯了這件事。我不要感到後悔，那是最愚蠢的事。即使當時的我已經愚蠢到失去了最愛的人。
「雖然有可能是潰爛的舊傷，但我想現在的醫療這麼進步，一定可以治癒的！」
她認真望著前方的側臉，樂觀且貼心的回應著。
「那妳要幫我愛的呼呼嗎？」我笑著回應。「誒我先聲明，想跟妳一起睡不是因為我想起她，我沒有渣到睡歌迷，單純想一起睡。」
下一秒我瞄到她用笑容掩飾羞怯的表情。「你...誰要一起睡！」
「誒妳答應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