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門不見了。」
「窗戶我全檢查過一輪,沒有一扇能打開。」
謝易均和鄭文華,一個焦躁不安,一個怒氣難平,在圖書館內來回踱步,腳步聲凌亂交錯。紀瑞仁則執著地舉起榔頭,一次又一次地重重揮下,動作毫不遲疑。
「窗戶玻璃,榔頭都敲不碎,我們這是被困死在圖書館。」
「各位,我所有地方都巡視好幾遍,就是找不著羅姸霏和她哥哥的身影。」孫佩君呼吸急促,身子頻頻顫抖,「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不要烏鴉嘴,妳不是科學至上主義 ?」崇尚神佛的鄭文華,伺機朝諷孫佩君。
「謝易均不是提到有野獸,我似乎看見二樓上,有奇怪的蹤跡。羅姸霏和她哥哥,會不會……已經被野獸生吞活剝。」
「不要胡說,這是羅姸霏他們在戲耍我們,肯定是他們在伺機報復,兄妹倆不愧是雙胞胎,兩個賤貨。」
鄭文華出言不遜,孫佩君翻個大白眼,報復剛才的嘲諷。
「污言穢語,竟從一個拜佛之人的嘴裡蹦出,真是難以想像。」
鄭文華惡狠狠地瞪了孫佩君,孫佩君不甘示弱,睜大眼睛瞪回去。
筱宮鶯瑠亞感慨,這兩人在時羽授課時,超級有默契,非常聊得來,其實是人情世故的功勞,成年人好險惡。
「對方可是異國的大江山鬼王,他們還有餘力吵架,可見不是省油的燈。」
「他們成年後,大部分都回時羽當老師,不就說明酒吞童子沒有殺意。」
「這倒是……不過未免太巧,他們是相約好,一起回時羽當老師 ? 」
「不是他們相約好,而是命運替他們相約好。」
「妳又在用這般釣人胃口的說法。」
「是、是,我不繞圈子,直接說重點——酒吞童子詛咒了他們。」
「詛咒 ? 封印狀態的酒吞童子,做得到這種事 ?」
「朧大人,擅長詛咒和巫術的您,歷練還不足啊 ~ 那可是千年鬼王酒吞童子,經過時間洗禮,封印早已消弱大半,何況,封印還遭到移動的損害。」
「酒吞童子出於何種目的詛咒他們 ?」
「我們接著看下去。」
林艾倫昏死,宋唐宇放下她,搶過紀瑞仁手中的榔頭,沒有計畫的敲打,三字經瘋狂輸出,每一次榔頭敲打出聲的時刻,謝易均就嚇得發出怪聲,孫佩君小聲低估 : 「嗲嗲姊成神精病了。」
「二樓的聲響,你們有聽到嗎 ? 我們要不去看看,一直在一樓鬼打牆,也不是辦法。」
「我跟紀瑞仁上去看看,照顧好艾倫。」宋唐宇停止敲打。
「雙胞胎裝神弄鬼是真有本事。」
紀瑞仁認定現在詭異的處境,肯定是雙胞胎所為,不僅是他,在場所有人都一致認為,讓他們困在圖書館內的罪魁禍首,正是羅姸霏和她哥哥。
宋唐宇跟紀瑞仁爬上二樓,一陣暈眩感和噁心感襲來。兩人捏緊自己的鼻子,強迫自己保持意識。
「唐宇哥,你有沒有聞到一股腐敗的肉臭味 ?」
「有,味道是從走廊深處傳來,有夠噁爛。你走前面,去看看走廊最底端放了啥玩意。」
「為什麼要我去。」
「有意見嗎 ?」
「不,沒意見,我馬上去確認。」
紀瑞仁職業假笑般的賠不是,然後像隻為了討口糧食的哈巴狗,搖著尾巴出發去完成主人交代的任務。他快步直走到二樓最裡面的房間,離走廊終點越近,紀瑞仁的腳步漸漸放慢,人類的直覺在求生本能面前,相當準確,他的不安很正確,此刻還有挽回餘地,他大可放下尊嚴,承認自己是隻嚇破膽的小狗,返回主人身邊領罰,至少能保全他餘生的安全,可惜,他沒有。
他走到走廊的終點,拉開房間的門,沒有發現臭味的源頭,以為會發現有具屍體的他,緊繃的身體鬆卸下來,他朝在樓梯口的宋唐宇揮手,宋唐宇沒有回應他的揮手,轉身奔下樓梯,頭也不回,輕易拋下不知所措的紀瑞仁。
「人類,無知在於沒有親眼所見。」
「誰 ?」紀瑞仁後退一步,感覺到有人貼著自己耳朵說話,他抓了抓發癢的耳朵。
「無知的小鬼,你的後半生將被我標記,逃到天崖海角,我都找得到你。」
「誰 ?」紀瑞仁聽得見酒吞童子的聲音,但是他聽不懂日文,酒吞童子顯然知情,因此不繼續贅述。
碰!一隻渾身籠罩黑霧、形體模糊的野獸從天花板猛然墜落。紀瑞仁敏銳地察覺到異樣,身體本能地繃緊,每一寸肌肉都繃得死緊。他顫抖著雙腿,僵硬地轉過頭,那隻野獸距離他不到五公分,幾乎貼在他的臉上,直勾勾地盯視著他。
腐敗的惡臭撲鼻而來,他死死捏住鼻子,仍無法抵擋那股令人作嘔的氣息。胃部翻江倒海,他再也忍受不住,猛然跪倒在地,大口嘔吐起來,胃裡尚未消化的殘渣沒有清空前,他是沒辦法停止了。野獸意外沒有攻擊,快被嘔吐搞死的紀瑞仁,悄悄消失蹤影。
另一邊,目睹形體模糊,似獅子又似大型蝙蝠的怪東西,倒掛在紀瑞仁的正上方,宋唐宇徹底壓制不住恐懼,連拋下林艾倫的念頭也浮現,他剩下的念想只有逃出去。
「該死,老子出去定要弄死雙胞胎。」
「傲慢的小鬼,你的後半生將被我標記,逃到天崖海角,我都找得到你。」
「不要貼在我耳邊說……話!」
宋唐宇摀住耳朵,扭頭驚覺身邊根本沒人,他故作鄭定,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
「傲慢的小鬼,你的後半生將被我標記,逃到天崖海角,我都找得到你。」
「你誰啊 ? 日文講好流暢,不是台灣人。」
「傲慢的小鬼,你的後半生將被我標記,逃到天崖海角,我都找得到你。」
「我聽不懂你在說三小,你跟雙胞胎是一夥的吧。我勸你不要躲,趕緊放我們離開。」
宋唐宇大聲警告,回應他的是死寂般的沉默。
「故弄玄虛的傢伙。」
宋唐宇不屑一顧,不料,下一秒……他悔恨自信爆棚的自己。
「傲慢的小鬼,你的後半生將被我標記,千萬別妄想依靠神佛,自命不凡的神佛,不會想傾聽你的懇求。」
野獸緩緩逼近宋唐宇的臉,他拚命屏住呼吸,既是出於恐懼的本能,也是因那股令人作嘔的惡臭。那氣味就像沉溺於紅燈區的老色鬼,混雜著汗臭與污穢的腐敗體臭,令人窒息。
烏煙瘴氣的野獸匍匐在霧中,腐臭的黑泥順著獠牙滴落,漆黑流膿的空洞雙目死死鎖住宋唐宇,平日裡囂張的宋唐宇,此刻渾身僵硬,連後退一步都做不到,胸腔劇烈起伏,喉嚨像被扼住,聲音卡在嗓子眼,冷汗混著顫抖的氣息滑落下顎——他甚至不敢眨眼。
野獸沒有攻擊舉動,發出一陣詭異的笑聲,陰森、狡詐,宛如綁架犯舔著刀鋒等待獵物崩潰。霧氣翻湧,牠的身影瞬間消失。
下一秒,宋唐宇癱坐在地,僵直的脊背終於鬆弛,劇烈喘息聲混雜著死裡逃生的顫抖。但當恐懼退卻,他才意識到——溫熱的液體沿著大腿緩緩滲出。
宋唐宇尿失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