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讀者投稿 |長篇系列《我拼了全家,最後換來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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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網路還是撥接聲的時代,仙境傳說正紅,我在裡頭遇見一個男孩(C)。 我20歲,他18歲。從一開始叫我「學姊」,到後來語音開著通話也不掛,他就這樣走進了我人生。


我們交往了六年,後來我26歲、他24歲,我們結婚了。 朋友說我很勇敢,因為他年紀小、家庭複雜、又是家族事業。 但我總是笑著回:「感情不就是這樣,兩個人想在一起,就夠了。」


我離開了穩定又高薪的園區工作,只為了離他家近一點。 我們沒搬出去住,選擇和公婆、大姑一起同住,我想著:「都交往那麼久了,應該可以相處吧?」 那時候的我堅信:「女人就算結婚了,也一定要有工作、有收入,這樣才有底氣。」 我們商量著早點生小孩,他同意了。我懷孕了,滿心期待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直到有天,我聽到他的姊姊說:「如果老公真的找人打他,這家就完了。」 那天,我才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家的風,開始變冷了。


某天凌晨,我意外聽到大姑和她老公的通話:「你弟要是被打了,這家就完了。」那句話像利刃,直接割開我懷孕後築起的幸福泡泡。 等到晚上,我問了他:「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他嘆口氣,不否認。原來在我懷孕的時候,他在外面送人進口車,還幫對方買了一個檳榔攤。


我哭著問他:「如果你沒心了,我們可以離婚的,我不想用孩子把你綁住。」 他沒說話。反而是婆婆站出來說:「不要離婚啦,孩子還小,再忍一忍吧。」 我忍了,我退了,告訴自己:「我們還有機會,只要他回頭。」


我真的曾經想過離婚。那時候的我,懷孕、疲憊、心碎,卻還要假裝一切正常。 但我女兒開始在學校進出輔導室,導師來電:「孩子最近情緒起伏很大,我們有點擔心。」 我坐在輔導室外,眼神空洞。裡面傳來的是我女兒的哭聲。


我不敢倒。我不能倒。於是我收起情緒,選擇原諒,降低底線。 他說會回歸家庭,我信了。我辭掉原本的工作,進入他的事業體系幫忙,每天凌晨一點半起床,跟他一起出貨做生意。 我們重新開始,我以為我這次握住了他,也握住了這個家。 只是我沒料到,所謂重新開始,只是換一種方式繼續消耗我。


我凌晨一點半起床,不是為了夢想,是為了維繫家庭。 全職幫忙,月休一天,不敢生病,不敢累。 那些年,我不再化妝,不再出門,不再為自己買任何一件新衣服。 我的世界只剩下三件事:工作、孩子、公婆。


我開始習慣壓抑情緒。問他什麼,他總說:「妳想太多。」 那段時間,我懷孕了,卻因為胚胎不穩,默默流產了。 沒幾天後,我又出現在貨車旁,戴著手套、面無表情地搬貨。 我連悲傷都沒有空體會,只想著——不能讓工作停,不能讓孩子沒人顧。 直到有天,我在車上照後鏡,看見自己眼神的空洞,才突然想問——我到底去哪了?


然後有一天,前公公飯後悠悠地說:「啊你沒生兒子,以後死了也沒名字進神主牌位啦。」 我愣住。那句話像鉛一樣壓在心頭。 我已經34歲,要進入高齡產婦的行列,每天凌晨兩點起床工作,中午收攤後開車回娘家顧小孩,晚上再回婆家陪大女兒。 但我還是妥協了。 36歲,我懷上了兒子,終於生下他。我以為這樣,這個家會對我「有點不一樣」。 我以為,或許從此可以安穩過日子了。 但沒想到,他被告性騷擾。


我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他說:「她誤會了啦,我只是開玩笑。」 事情還沒平息,他又接連酒駕兩次,被判公共危險罪。 我問他:「你到底在幹嘛?」 他不回,只拿出一瓶酒,邊喝邊哭,說:「我真的好痛苦,有時候想開車撞死算了。」


我從十幾年前被你背叛時,都沒有像你一樣崩潰; 我挺著孕肚凌晨工作、孩子發燒、家裡混亂,我也撐過來了。 你喊著痛苦,卻從不想負責任;你喊著活不下去,卻還能繼續喝酒、繼續亂來。 這不是脆弱,這是自私。


那天,我忍不住問他一句:「你哥你姐夫都在衝事業,那你呢?你到底在拼什麼?」 他說:「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要什麼。」 我笑了。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你早知道,這個家不會丟下你,孩子會黏著你,我也會撐下去。 你拼的從來不是未來,是慾望;你顧的從來不是家,是自己。


有一陣子,我常忘記自己叫什麼名字。 在家,我是媳婦,是媽媽,是勞工;在娘家,我是女兒,是趕時間的機器;在市場,我是無所不能的老闆娘。 我已經不是「我」,我只是誰的誰。 我每天凌晨兩點起床,中午收攤後回娘家顧女兒,晚上再回婆家顧大女兒。


三地奔波,日復一日。 而他呢?下班後去哪我不管,也不想管了。 我不再問他在做什麼、不再等他回家、不再期待他。 因為我早就知道,問了也沒有答案,等了也不會改變。


有人又私下提醒我:「妳老公最近怪怪的耶……」 我不驚訝,也不問。我不是不在乎,是不想再為了答案受傷一次。 當初我以為原諒會換來珍惜,沒想到他只學會了更小心不被發現。


我回顧這十多年,流掉的夢想、錯過的時光、荒廢的自我,沒人還我。 別人說我很堅強,可我只想問:「那我快樂嗎?」 我不是被他毀掉的,是我一點一滴犧牲自己,換來這場空空如也的婚姻。


當我開始不再逆來順受,他說:「妳變了,妳以前不是這樣的。」 我說:「對,我變了,因為我終於不想再為了不被拋棄而委屈自己了。」 我不是你情緒的垃圾桶,不是你生活的工具人。 你要的不是完整的我,而是乖順、沉默、從不反抗的我。 那天,我站在客廳,看著你轉頭離開的背影,心裡問:我還要留你多久?


我真的走了。沒有大吵,沒有摔門,沒有道別。 我收好自己的東西,把孩子接回娘家,安靜關上這段婚姻的門。 我已經努力過,也曾真心愛過。 現在,我只想為自己活一次。


我曾以為,女人為家而活就是幸福; 現在我知道,女人為自己而活,才是自由。


這一次,我不再拼全家了。 我只想拼一個,完整的我。


我們下篇文章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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