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車內的騷動
放學時刻,同學們依序排著路隊,從學校的各個出口離開。為了趕通告,夢夢再度匆匆忙忙衝到家長接送區。
「育嫂,好煩喔,班導竟逼我參加班上的活動……不過,還好我有恰恰這個擋箭牌,大家都知道我很忙,願意配合我耶!」
「那很好。」駕駛座的育嫂點頭,「這事我有聽妳班導說,另外……她也要我週末帶妳去醫院,要驗血、驗尿。」
「拜託!我只是睡眠不足啦,哪有這麼嚴重!」夢夢翻了個大白眼,「對了,我的晚餐呢?早上不是吩咐妳買麥當勞嗎!我想吃可樂、薯條、炸雞塊!」
育嫂面有難色,似乎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妳的晚餐在這。
「嗯!很好!」夢夢迫不及待地接過晚餐的紙袋,香氣四溢的晚餐讓她口水直流。
「唉,每天都忙個不停,我壓力好大!若不給我吃點喜歡的東西……我真的會瘋掉啊!是不是啊?恰恰~」
早已聞到食物香味的恰恰,扯著牽繩,將整個身子探出運輸籠。
夢夢撕下一小塊雞肉,「來,先作指令才給你吃!洗臉!洗澡!」
恰恰敷衍地做了個洗臉的動作,接著就伸手跟夢夢搶雞塊。
「不行!沒做完『洗澡』的指令,不能給你吃!」
「咿!」恰恰憤怒, 不但沒完成指令,甚至扯開運輸籠朝夢夢衝去!
「啊啊!」夢夢驚叫,想將雞塊拿高,不料恰恰張口咬斷繩子,狠狠甩開整個籠子,直朝夢夢的手撲去——
「不行!坐下!坐下!」
夢夢雖努力克制驚慌,但野性大發的恰恰確實嚇著了她。
「唧——」後座的騷動,讓司機育嫂在路邊急煞車。
「要做指令才能吃!」夢夢吼道:「不乖就不能吃!」
看見夢夢發怒,恰恰才勉為其難地半蹲,但距離真正的「坐下」指令,還有一大段距離。
「坐下!給我坐下!」
不願配合的恰恰,眼中寫滿憤怒。
而當夢夢正想給牠雞塊時,恰恰竟還粗暴地伸手去搶!
「啊啊,好痛!」
夢夢的手指,被恰恰抓傷了。
以前剛訓練恰恰時,也不免遇到類似的狀況。
浣熊本是野生動物,面對任何威脅,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夢夢花了許多心力才在牠心中建立出權威,立下基本規矩。
「奇怪,恰恰,你以前看到雞塊,不會這麼激動啊?你怎麼了……」
望著那條被恰恰咬斷的繩子,夢夢心好慌,只能先請育嫂在寵物店停車,買一條新的金屬鍊子加上一條「胸背帶」,從腹部處圍住恰恰。
被綁上一堆繩子的恰恰,看起來比方來冷靜了些。
然而,這下子換夢夢方吋大亂。
「恰恰,你怎麼會見到食物就失控?雞塊這種東西,你不是常吃嗎?」
手上被恰恰抓傷的傷口雖痛,但方才的意外,更讓夢夢心驚膽跳。
夢夢最喜歡吃的麥當勞全餐,也全都因為剛剛的騷動而撒在車內。
將車子停到路邊,育嫂一臉平靜地收拾殘局。
「恰恰,我們再試一次,『洗臉』!」
恰恰乖乖洗臉,但眼中只盯著雞塊,做完動作就又要伸手來搶,還爬上夢夢的頭。
「唧!」恰恰身上的鏈條打向夢夢的臉,牠搶奪的手勢更讓夢夢的頭髮亂成一團。
「啊啊啊!坐下!坐好!回籠子!」
夢夢勉強在一陣慌亂中把恰恰塞回籠子。
這時,育嫂才幽幽開口……
「夢夢,我看我們今天還是先休息一下,把通告改期吧。」
「嗯……好吧,我可不想在全國觀眾面前出醜。」夢夢驚魂未定,恰恰則冷冷在籠中望著她。
以往可愛又水汪汪的一對浣熊眼睛,此刻也變得難以捉摸。
萬般無奈之下,夢夢只能打電話推辭通告。
眾人驅車回家。
※※
「這小子好像到了叛逆期~但媽媽還是最愛你!」這晚,夢夢貼上與恰恰的萌萌自拍照,按讚人數高達五萬。
連寵物網路新聞的小編都來借圖,大家直呼恰恰乖巧又可愛。
然而,此刻的恰恰,其實被關在冰冷的鐵籠中。
那些溫馨的合照,是夢夢手機裡的舊照片。
看著讚數不斷往上飆,夢夢的心情暈陶陶,彷彿置身宇宙的中心。
但一想到恰恰今天的發狂行徑,夢夢心中仍隱隱不安。
「但願這孩子只是一時情緒失控……」
夢夢披著絲綢睡袍離開臥室,走到後院鐵籠看恰恰。
恰恰睡在舒適的棉床上,整個身子弓成一個圓滾滾的大球。
牠轉動深棕色的小耳朵,明顯有聽見夢夢的腳步聲,卻仍賭氣地背對著她。
「你在生悶氣嗎?恰恰……」
恰恰動也不動,依舊捲成一團毛茸茸的球狀,手手和腳腳都縮在棉被裡。
「唉,你連生氣都這麼可愛,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
看見盤中擺的水果都吃光,水盆的水也有喝過的痕跡,夢夢稍微安心了。
「至少恰恰不是身體不舒服。啊……啊……哈啾!」夢夢打了個大噴嚏。
恰恰轉頭看了夢夢一眼,那目光關切而好奇,像在問著:妳還好嗎?
「好乖,恰恰。」夢夢朝籠中的恰恰伸出手時,恰恰也緩緩挪動胖胖的身子,將黑黑的小掌伸出鐵籠欄杆。
牠主動做出「握手」的動作。
「恰恰……」夢夢好感動。
「乖,你好乖。」夢夢從口袋掏了塊餅乾,恰恰冷靜吃下,任由夢夢在背上輕撫。
「唉……也許是我把你逼太緊了。」
恰恰歪著頭,似懂非懂。
「總之,」夢夢笑著解釋:「我之後會常讓你吃雞塊,升級獎品的內容,你就一樣乖乖聽我的話表演,可以嗎?」
一聽到「吃」這個字,恰恰猛點頭,小小的圓眼珠猛發光。
「好乖好乖,來握手。」
不料,恰恰很有個性地撇過頭,一副貪睡模樣溜回窩中,還自己拉上被子。
一連串的行徑,逗得夢夢哈哈大笑。
其實,別說恰恰累得只想睡覺,夢夢這陣子也的確撐不住了。
雖趕緊回臥室休息,但夢夢的鼻子和喉嚨卻陣陣發癢。
「咳咳咳……」連日趕通告、加上長期睡眠不足……
這一夜,夢夢感冒了。
陣陣睡意洶湧襲來,但沒寫完學校功課,夢夢豈敢上床睡?
胡亂寫了幾題數學、大概瞄過明天的小考內容後,已經是凌晨兩點。
夢夢起來泡了杯感冒藥喝下,這才躺上床。
「大小姐,起床了……」聽見育嫂呼喚時,已是早上十一點。
「天啊!已經這麼晚了!」
育嫂苦笑道:「昨晚聽到妳一直咳嗽和擤鼻涕的聲音,我就知道狀況不妙,已幫您跟老師請病假。」
夢夢聽到不用上課,自然笑得開懷。
「大小姐,先別高興得太早。」育嫂冷冷道:「這週末我們要推掉所有通告,妳好好休息之餘,還得跟我去醫院檢查身體。另外,妳這陣子壓力太大,吃了一堆垃圾食物,體重也要注意……」
「好啦好啦……」夢夢嫌囉嗦,仍想跟育嫂討價還價,「週末的通告是可以推掉一個,但電視台的那個絕對不能推掉,那是王牌製作人王姊的節目,她人脈很廣,以後還會幫我們介紹更多機會!」
「可是……妳身體都顧不好了,恰恰昨晚還失控……」育嫂看見夢夢眼底的怒意,便沒再說下去。
「這些不勞妳費心!妳只要負責照顧我的生活起居就好,恰恰我會訓練,王姊的通告,我們也一定要去上!」
「是。」育嫂放下手中的熱粥與藥品,就離開了。
「哈,不用去上課,真的好輕鬆!」吃過育嫂準備的飯菜,夢夢下午悠閒地睡了個午覺,傍晚還用鍊子繫著恰恰到附近公園蹓蹓。
恰恰顯得很開心,東奔西跑,拉著夢夢到處闖。
「等等!恰恰!」夢夢一會兒被扯進樹叢、一會兒差點撞上公園裡的電線杆,但看恰恰接觸到大自然的一草一木,又蹦又跳的模樣,她心情也放鬆許多。
睡前看了看LINE群組,這才發現班上同學們發來訊息問候她。
「夢夢,今天沒來上課,聽老師說妳請了病假,還好嗎?」
「週末要好好休息喔!」
裡頭多半是園遊會活動組的同學,特別是小芸、亞瑟,讓夢夢感到心暖暖的。
然而,才看到另一個群組有二十幾個訊息,夢夢非常傻眼。
原來這幾天,活動組的同學們都忙著討論園遊會的主題,而夢夢沒跟上話題,自然覺得心虛。
「呃……現在是什麼狀況?」在她發問之後,同學亞瑟親切地解說目前的進度。
「我們已經確定要舉辦愛心義賣了,預計週六下午要開始畫場地圖,但夢夢還在感冒,不能來對吧?」
「對……」夢夢撒謊,其實她感冒早已好了大半,但週六下午她得帶恰恰去上通告。
「唉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夢夢心一橫,回道:「抱歉了!我等週一再跟你們討論。」
「好喔,妳感冒要多休息喔!」
但夢夢可沒多休息,週六一早就帶著恰恰複習各種基本動作,恰恰看到零食都升級成雞塊和炸薯條,當然也樂得照做。
「洗臉」、「洗澡」、「後空翻」都不成問題,稍晚,恰恰登上星光璀璨的大舞台,在觀眾面前流暢進行各種表演。
「接下來——浣熊恰恰,將為本節目帶來從未曝光的特別演出……」主持人對著觀眾鼓譟,「哇,我們現在的網路直播也衝上破萬人次,恰恰,現在總共有好幾萬人在看著你喔。」
恰恰淡定直立身子,自信站在夢夢腳邊,雙眼清亮。
牠什麼都不怕,只等夢夢下指令。
「恰恰,『匍匐前進』、『開槍』!」
恰恰立刻趴地,以細長的手腳在地上帥氣爬行,隨後一躍起身,對著觀眾開槍。
「砰砰砰砰!」舞台旁的音效大哥為恰恰配上槍聲音效,惹得觀眾驚喜連連,恰恰則與夢夢交換一個充滿默契的眼神………
隨後,牠舉起開槍手勢,朝主持人也射了一槍。
「砰!」
主持人順勢倒下,「哇!我死了!」
觀眾全都為之瘋狂,恰恰則得意地跳到夢夢肩上。
牠舉起胳膊,朝觀眾以軍人的手勢敬禮。
「太帥了!恰恰!原來你不只會洗澡洗臉,還是個保家衛國的軍人啊!」一離開攝影棚,製作人王姊就雀躍地衝了過來。
恰恰面無表情地瞧向王姊,彷彿知道離開鎂光燈與攝影機後,牠就不需再那麼拼命。
至於夢夢則剛好相反,看見王牌製作人這麼開心,當然也喜上眉梢。
「多謝王姊,給我們這麼棒的機會!」
「我才要謝謝妳!」王姊暖暖地握住夢夢的手,「妳和恰恰救了我們的節目的收視率!表演真是太精彩了!之後請務必再來上我的節目喔!」
「好的好的!」
恰恰的新表演,再度在網路引起熱議,這次連韓國和日本的媒體都注意到,臺灣出了隻天才浣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