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柏倫面前的,是一張沒有臉的老者,兩顆眼珠掉了,鼻子沒了,嘴唇只剩下半片。
老者的臉,彷彿承受過什麼巨大的撞擊與摩擦,五官盡毀,血肉模糊,顯得恐怖又悲愴。
「您,您……」伯倫聲音顫抖著。「臉,受傷了?」
「我找不到臉啊,撐傘的年輕人,可以幫我找嗎?」老者聲音從喉嚨與牙縫中擠出,沙啞且詭異。「找我的臉啊,我想回家啊。」
這一秒中,伯倫握著傘,他腦海中思緒紛亂,這老太太這樣的傷勢,怎麼可能還在這裡?而不是醫院?
所以這是化妝?隨機的整人攝影機嗎?但這條路除了車速快,周圍沒地方可以躲藏人,又加上夜雨時分,光線極差,不適合拍攝,所以他覺得不是。
如果不是整人遊戲,那這老者是人還是鬼?
夜晚時分在這裡找臉,還是人嗎?如果是鬼,又為什麼在這裡找臉?
但,無論是人是鬼,一個老太太深夜在這裡淋雨找東西,也太可憐了。
伯倫一咬牙,彎下腰,更靠近了老太太,也在這一剎那,伯倫想起了教授曾對他說過的。
第二街口,那一起清晨的車禍。
「您……」伯倫用力深呼吸,平靜自己的心情,「您是幾天前被酒駕車子撞到了老太太嗎?」
「嗚嗚,對啊,那時我的前面明明就是綠燈,我可以過馬路啊,但那台車好可惡,它闖了紅燈,像瘋子一樣撞上來,我被撞倒之後,臉擦到了地上,好燙好燙啊,沒有了眼睛,沒有了臉,我回不了家啊。」
真的是那個老太太?這秒鐘伯倫感到一陣寒意從背部往上竄,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阻止了自己想要甩傘逃跑的衝動,因為這老太太看上去,除了恐怖,其實更可憐。
伯倫想起前幾天,他曾見過死者家屬在這裡招魂的景象,家人在這裡哭成一團,那時伯倫就想,也許這老太太生前是一個很受人敬重的長者。
「嗯。那我幫您找。」伯倫咬著牙,壓抑住自己的恐懼。「您車禍跌倒的地方是在這裡,還是更前面?」
「車禍的地方在前面啊。」老者手指前伸,比著前方斑馬線處。
順著老者手指方向,伯倫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因為他竟然還真的看到,地面上有一顆染血的白色眼球。
「老太太,我看到了,妳幫我拿著傘,我跑過去拿。」伯倫將傘遞給老太太,可是,當傘一靠近老太太,她手卻像是被電到般整縮在一起,還不斷顫抖著。
「啊。」
「妳不能拿傘,是嗎?」伯倫有點困惑。
「是因為已經是鬼魂了,不能拿傘?」伯倫腦袋一轉,對著老太太說。「那,那換我帶妳過去。」
「過,過不去。」
「為什麼?」
「我一直在這裡,只能一直在這裡,離不開這裡。」
「啊,這叫什麼……地……地縛靈。」伯倫呆住,「您就這樣一直在這裡,都動不了?」
「是啊,不能動啊,而且一直淋雨,淋到我好痛啊,我想回家,嗚嗚嗚嗚。」
「別哭,老太太,不要哭。」伯倫感到一陣難過,「我們會有辦法的,我們會有……」
伯倫不知所措之際,忽然,他又再次感到了手上的傘,它輕輕往前晃動了一下,像是在催促著伯倫。
「傘,你在告訴我……帶著她往前嗎?好。」伯倫看著傘,又看著老太太,他突然明白了。「老太太,我好像知道該怎麼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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