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這裡沒有老闆娘，只有老闆。」

經過黑紅金配色的德惠橋，走到兩腿發軟終於看到加油招牌從綠意間冒出來。

我好像突然間變成名人，小護士知道我的名字，我還沒看到的人也知道。

走進加油站，是位年紀比安妮大上不少但活力更甚安妮的女性，矮矮的但看起來強壯，膚色跟安妮一樣濃郁。

「老闆娘，請問伊比老闆在哪裡？」

「這裡沒有老闆娘，只有老闆。」

「那，老闆在嗎？」

「我就是老闆。」

有點摸不著頭緒，但她似乎非常在乎老闆後面不要加「娘」這個字。

「所以妳是伊比老闆。」

「伊比老闆就是我，來加什麼油？」

「我沒有車可以加油。」

「哎呀！」聽起來像某種嘆氣或抱怨。

「我想問妳有沒有聽過原發性壞疽。」

「沒聽過什麼性壞疽。」

「大概沒有十幾年前，農場本來是個村子，裡面的人全都得這個病死掉，死光光。」補充說明給對方明白。

「死光，對，聽過聽過！很可憐，但是那時候我還沒開加油站，住在達卡努瓦裡面一點，沒看過病人，我吃肉很健康所以不會得病你放心。」

感覺還是一無所獲。

「老闆妳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安妮說有個瘦瘦的白色都市人會來，大帥哥的。」她大笑。

原來如此，是安妮貼心而不是我有名。

「村子好像什麼都沒剩下來對不對？」

「你知道幹嘛還問我啦。」

「其實不太清楚，只有去農場裡面看過一次而已，找不到村子。」

「當然找不到，早就拆光光，沒拆的也倒光光，農場要做生意，放著破村子你們都市人不喜歡看，拆光！」

「那病呢？是從哪裡先開始的？」

「就是村子農場開始，一個孕婦，聽說的我沒看過，白白的漂亮女生，年輕，生病前水災，下好大好大好大的雨，路跟橋全部斷光光，過去很不方便，大家也不喜歡去病人的地方，全部都死光光很可憐。」

安妮的話相當可靠，伊比老闆果然是知道點什麼的人。

「有沒有孕婦的親戚朋友還是誰能打聽？」

「哎呀！不可能有，住一起的已經全部都死掉了，沒住在一起親戚朋友也都不知道在哪裡，而且我都不認識。」伊比老闆再次大笑。

感覺她是個不忌諱談論死亡的人。

跟伊比老闆聊天很愉快，她知道關於部落的很多事，還大力推銷即將盛產的梅子跟梅樹幹烤肉，但是對於疾病似乎也是所知有限。

「醫生呢？那時候的醫生跑去哪？好像叫做什麼……」

「什麼醫生？醫生我就更不可能認識啦，我每天都吃肉身體很健康，從來沒看過醫生啦。」

「對喔，很健康，所以不認識醫生，有道理。」

「農場上去一點點可能還有村子廢墟，但是他們開水道接水管應該也挖光光了，而且那裡不好，那些地方不要去。」

「為什麼？」

「哎呀！你們政府規定的。」她大笑。

叭叭兩聲傳來，幾部車接連開進加油站，她連忙上前熱情招呼去，回頭對我喊：「我要工作不然就陪你聊天吃烤肉然後載你回去安妮那邊。」

大概就是沒時間理我的意思。

「我走路就好。」

「走路很久，很遠的啦。」

「我體力很好。」

「好，加油！去找安妮喔！」伊比老闆開心地說。

走這一趟的收穫跟預期中差不多，得到些許在山外沒聽過的細節，但是離解開神秘疾病真面目還很遙遠，有點懷疑自己幹嘛走上兩個多小時換來一段不到十分鐘而且很可能沒用的談話。

沒有特別失望，所以更加確信自己只是跑來這山巒間逃避什麼。

就這樣再走回去很傻，也沒事幹，決定在附近東看看西瞧瞧，做做都市人放假時都會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