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隨筆：信仰的形狀 The Contours of Faith
前天晚上，我坐下來準備寫點東西，突然一個弟兄的形象映入大腦。他是一位我在加拿大教會裡的弟兄，他和我們一樣上有老下有小，在公司裡擔任部門主管，話不多，不擅言辭，在教會只是主日時做招待，參與兒童事工。也大家在一起聚集，禱告和分享也總是簡短。他唯一顯眼的特徵，大概就是那雙眼睛——似乎裡面有某種奇異的渴望；他看著的是某個比我們都更深的、超越此刻的實體。
他曾經歷重重低谷。照顧父親多年的失智，奔波與工作家裡和醫院，直到老人回到天家過世。也曾經歷移民初期讀書找工失業等那些看不見未來的歲月，但他信主以後，唯一不變的，是每日堅持讀聖經禱告的習慣。他曾給我分享說，那時他不知道什麼叫恩典，甚至有時也不確定神是否與他真實的存在。但讀經中那一字一句神的話，就像心裡枯萎光景中的火苗一直燃燒，在黑暗中為他點亮前行的方向。
我們兩家住的很近，常常在飯後公園裡會碰面。他分享說從來沒有問神要給他什麼大能、什麼位置，什麼顯赫的東西。他所渴望的，是深深「認識祂」，並且「讓祂得滿足」。這樣的分享，如今讓我回想起來，令人感動不已——因為他不是求神滿足他，而是渴望自己能成為神心意的滿足。
「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詩篇42:1）——這節經文，是他生命的寫照。他說，這世上若有一件事是值得他耗盡一生去渴望的，那就是「被神愛，也愛神到極處」。
這樣的信仰不是一夜之間形成的，它在日積月累的生命交託中慢慢沉澱。他不是不會受傷，也不是不會疑惑，但在一次次的試煉裡，他選擇的不是停滯不是洩氣退後，而是更深地信任神。他深信：「試煉你們的火焰，不要以為奇怪，倒要歡喜」（彼得前書4:12-13），因為這一切，是使他更貼近神心意的方式。
有人笑他的單純，說他活在自己的幻象裡。但他說：「不是我在尋找神，是祂一直吸引我。這份吸引，是我拒絕不了的愛。」在他父親住院和進入失智的老人看護所時我有機會看望老人時碰面分享禱告。常常令人感動的是他有一種被恩典征服的狀態，不再是出於責任的服事，也不是為了成就感的熱情，而是一種如戀人般的對神的回應，一種自願將生命擺上，只為滿足神的悸動。
他常引用一句話：「我們愛，因為神先愛我們。」（約翰一書4:19）這不是口號，而是他每天生活的起點。他說：「若不是祂的愛，我早就沉入黑暗。如今我活著，是為了讓祂的愛在我身上繼續發聲。」
他不是能說的那種人，他是站在病床旁握著孤單者的手的人；他是深夜回應朋友哭泣電話的人；他是想著別人需要高於自己的人，他是默默收拾教會茶水間、打掃角落，從不被提名的人。他的服事，從來不是為了被看見，而是為了那位早已看見他、並愛他的神。
幾年前，他罹患癌病，在醫院裡接受治療時仍然拿著詩篇輕聲誦讀。他說：「這些經文，是我生命的呼吸。『你以恩典為年歲的冠冕，你的路徑都滴下脂油』（詩篇65:11）——即使此刻我在接受治療，奔波於醫院裡，甚至在病房裡，祂的恩典仍是我生命的榮耀，仍然夠我用」 有人問他：「你不怕死亡嗎？」他平靜地回答引用了使徒保羅說的：「我若活著，是為主而活；我若死了，也是為主而死。無論生死，總是主的人。」（羅馬書14:8）那一刻，我終於明白，什麼叫做真正被神的愛所吸引——不是為了逃避死亡，而是為了在活著或死裡都能見到所愛的那一位。
他的追思禮拜極其簡單，卻有許多被他安慰過、服事過的人前來送別。有人說他一生無聲無息，卻在天堂為自己積蓄了極大的產業。我想，那不是因為他做了什麼偉大的事，而是因為他從未讓世界的眼光動搖他對神的單一渴望。
主耶穌曾說：「你們要防備文士……他們侵吞寡婦的家產，假意作很長的禱告；這些人要受更重的咒詛。」（馬可福音12:38-40）主所看重的，不是外在的虔敬與高位，而是那顆寡婦般真實奉獻的心——將所有的養生，都投向永恆的盼望。而這位弟兄的生命，正是那樣的奉獻。
我們常說要「服事神」，但若不是因著深深的著迷與愛，那樣的服事不過是另一種自我肯定的形式。而他的生命告訴我們：最真實的服事，是一個人被恩典吸引到靈魂顫動，並願意將整個生命，成為一首讓神喜悅的歌。
也許你我都還在迷霧中，不知道方向在哪裡，但只要心裡還有一絲對祂的渴望，祂就會來尋找我們——正如經上所說：「親近神的，神必親近他。」（雅各書4:8）
近期我在細讀《傳道書》，很多的經文再次感動我，讓我深思。我們所走的路，也許不像人們想像的那樣光鮮，但若能讓神的心因此得著一點安慰，那麼，這一生，就已經足夠了。
願神成為我們一生的吸引，願神的話成為我們腳前的燈路上的光，彰顯神的榮耀。這也許就是我們信仰的形狀。
2025-04-09
所有的照片是作者近期用手機拍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