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曦羽抓包雲滄玥會寫字,脅迫當作弊搭檔,一人一兔在書院展開荒唐學術詐欺日常。
柳曦羽叼著筆桿的模樣,像極了偷魚失敗的貓。
晨光漫過青瓷筆洗,將鼻尖的薄汗染成金粉。
父親昨日扔來的帳本攤在案頭,硃砂批註刺眼如傷疤:「柒字謬誤十三處,重謄。」
「柒、柒、柒……」
蘸墨重寫第七遍,筆鋒在「木」字底狠狠暈開。
紙上橫七豎八的墨團裡,勉強能辨出個瘸腿的「柒」字。
雲滄玥蹲踞在鎮紙旁,爪尖無意識摳著青玉獅子雕紋。
這已是柳曦羽撕毀的第十二張宣紙,紙團在簍內堆成小山,散發著松煙墨與少女挫敗的氣息。
「不就是多一橫少一點嘛!」
柳曦羽摔筆撲案,金絲袖口掃翻硯台。
墨汁潑向帳本之際,銀灰身影倏地竄過——
雲滄玥用背毛擋下大半墨漬,尾巴卻遭殃染成烏梢蛇。
「小雪團!」
撈起兔子檢視,翡翠瞳孔映出她耳尖沾墨的滑稽樣。
「對不起啊,我幫你擦……」
話音未落,雲滄玥掙脫懷抱跳回案上。
盯著那個殘缺的「柒」字,突然伸爪探向硯台。
「別碰!墨很髒……」
柳曦羽的驚呼卡在喉間。
爪墊輕點墨汁,在撕剩的紙角按下梅印。
肉墊紋路清晰如篆刻,她以驚人的控制力拖出橫豎——橫平如尺,豎直似劍,一個工整的「柒」字在爪尖綻放。
柳曦羽的筆從指間滑落,在裙擺暈出墨花。
「你……你會寫字?」
聲音發顫,像是發現灶房老鼠能吟詩。
甩掉爪上餘墨,踱到帳本旁,肉墊拍向某處朱批。
柳曦羽湊近細看,自己將「漆器三件」誤記為「漆器三伐」,帳目差額全栽在這錯字上。
「你早發現了?」
她揪住兔耳輕晃。
「那之前我餵怪藥時怎不阻止!」
雲滄玥翻起白眼——天知道她多努力踹翻那些恐怖料理。
測試從此展開。
柳曦羽瘋了似地拋出問題:
「這是幾?」豎起三根手指。
她拍爪三下。
「《論語》哪篇講孝道?」
爪尖指向書架上《為政》篇。
「爹爹昨日教我的西域數字怎麼寫?」
蘸墨畫出「𐍈」字符號,正是柳父酒後亂教的古突厥文。
柳曦羽癱坐椅中,髮髻歪成鳥窩。
「所以你能讀會算,卻裝傻看我出糗?」
爪尖一頓,在紙上畫出歪扭笑臉。
暮色染紫窗櫺時,柳曦羽忽然攥緊袖口。
「你……有名字嗎?」
雲滄玥正清理爪間墨漬,聞言抬頭。
柳曦羽眼底閃著她從未見過的光,像孩童找到埋藏的糖罐。
爪尖輕點硯台殘墨,在宣紙上拖曳出三字:『雲滄玥』
「雲、滄、玥。」
指尖撫過墨跡,每個音節都嚼得珍重。
「比我的字還漂亮……」
她突然抽走宣紙揉成團,扔進火盆前又搶回攤平。
「這名字只能我知道!」
火光明滅間,雲滄玥看見她將紙片塞進貼身香囊。
從此案頭多了碟松子糖,每當雲滄玥幫忙核帳,柳曦羽便塞顆糖進她爪心。
「滄玥滄玥~這批絲綢進價怎麼算?」
「小玥你看!我終於寫對『柒』字了!」
「阿玥別睡啦,幫我對完這頁就餵你吃鮮莓!」
稱謂一日三變,唯一不變的是柳曦羽總在無人時低喚,彷彿這名字是月輝凝成的咒語,只能在暗處閃耀。
某夜柳曦羽伏案睡去,雲滄玥替她核完最後一頁帳本。
爪尖點墨批註時,她沒發現少女睫毛輕顫。
「原來你連波斯數字都識得……」
夢囈般呢喃,嚇得雲滄玥撞翻筆洗。
月光漫過浸濕的帳冊,柳曦羽笑眼如偷腥成功的貓。
「從今往後,你便是我的帳房先生啦!」
雲滄玥拱開硯台以示抗議,卻被塞了滿爪松子糖。
柳曦羽的指尖沾著墨與糖霜,在她額間點出歪扭花朵。
「這是契約印!」
蟋蟀聲穿窗而入,混著柳曦羽的哼唱:
「墨爪爪~糖爪爪~養出帳房好爪爪~」
雲滄玥嚼著糖想,或許當隻被甜食收買的書僮兔,比前世躺在病榻的日子更有趣些。
雲滄玥在松子糖的甜香裡打了個哈欠,爪尖還沾著昨夜核帳的墨漬。
柳曦羽將她塞進改裝的書袋時,忍冬香混著宣紙氣息鑽入鼻尖。
「今日要考《九章算術》……」
少女對著銅鏡調整書袋背帶,金絲流蘇巧妙遮住透氣孔。
「你幫我盯題目,我偷看你的爪印!」
雲滄玥從綢布縫隙瞪她,肉墊拍打內襯抗議。
書袋突然被掀開,柳曦羽的翡翠眸盈滿討好:「考過了請你吃西域蜜瓜!整顆!」
蜜瓜影像在腦海浮現的瞬間,爪尖一顫。
等她回神,自己已蹲在書袋暗格,爪邊擺著迷你硯台與裁成方塊的宣紙片。
晨鐘驚飛檐角雀,柳曦羽哼著荒腔走板的小調邁進書院。
雲滄玥隨步伐晃蕩,聽著周遭漸響的誦讀聲,突然覺得這比前世消毒水味的寧靜好上萬倍。
檀香繚繞的學堂內,柳曦羽攤開卷軸,袖口「不慎」掃落算籌。
俯身拾撿時,迅速敲三下書袋側面——約定的求救暗號。
雲滄玥從暗格縫隙窺題:
今有兔同籠,上有卅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兔、雞各幾何?
爪尖蘸墨疾書,肉墊在紙片壓出爪印數:『兔十二,雞廿三』
柳曦羽假裝撓頸,指尖勾出紙片瞥了眼,提筆時卻故意寫錯:「兔廿三,雞十二。」
書袋內傳來抓撓聲。
柳曦羽咬唇憋笑,在錯誤答案旁補註:「先生明鑑,此題有詐!若兔如我家小雪團聰慧,必會踹翻籠子自尋生路,何苦等人來數?」
氣得雲滄玥啃破暗格綢布。
午後書法課,柳曦羽被點名懸腕臨帖。
她握筆的手抖如風中蘆葦,墨汁滴成胖蝌蚪。
「柳曦羽!」
夫子戒尺敲案。
「妳這『永』字,橫似蚯蚓豎如瘸杖!」
書袋內突然傳來三長兩短的抓撓聲。
柳曦羽掩袖佯咳,雲滄玥趁機彈出紙團——
用爪尖寫就的「永」字八法分解圖,每筆皆標提按要訣。
「學生忽有感悟!」
提筆重寫,字跡竟有七分像爪印範本。
夫子拈鬚驚嘆時,雲滄玥正舔著爪間墨漬暗忖:這比教幼童描紅艱難百倍。
散學鐘響,柳曦羽衝進後山竹林。
抖開書袋,銀灰毛團滾落草叢,耳尖還黏著算籌碎屑。
「全賴阿玥機智!」
掏出蜜瓜剝成小塊。
「說好的西域貢品,我從爹爹茶宴上摸來的!」
雲滄玥啃著瓜肉,看柳曦羽用樹枝覆盤今日考題。
「這雞兔同籠根本胡扯!若真有獵戶能同時逮住我的小雪團和蠢雞,早該被兔爪撓成花臉……」
暮色將竹影拉長時,她們發明出新遊戲:柳曦羽拋出算籌,雲滄玥以爪擊數。
爪風掃過處,斷竹為算籌,落葉作數符,竟比書院沙盤更精妙。
「明日考策論,題目定是《論漕運》!」
柳曦羽突發奇想。
「阿玥幫我踩個運河佈局圖,我用糖漬梅子鋪成糧道……」
雲滄玥一爪拍上她額頭。
燭火搖曳的閨房內,柳曦羽對鏡練習無辜表情。
「明兒若被逮,你就裝普通兔子,我來演懵懂千金!」
雲滄玥蹲在《水經注》上甩尾——這人連作弊都要排演戲碼。
「好阿玥~」
柳曦羽突襲式摟住她,下巴蹭著兔耳。
「幫我最後一次!策論過了就能參加端陽詩會,聽說今年彩頭是西域琉璃燈……」
雲滄玥伸爪按住少女喋喋不休的唇,肉墊下傳來的溫熱讓她耳尖一顫,認命的在江淮地圖踩出梅印爪痕。
柳曦羽笑聲清如銀鈴,將松子糖排成星斗。
「這是定金!等巡鋪回來,給你蓋間糖霜書齋!」
更鼓聲中,雲滄玥望著案頭糖山嘆氣。
她似乎永遠拒絕不了這人——
無論是書袋裡偷渡的蜜瓜,還是總要善後的荒謬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