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呼,累、累死我了。事務所都沒掃這麼乾淨。」
「為什麼連我都要幫忙打掃啊……」
幾個小時後的日暮時分,賀輔和錦懋不約而同呈大字型倒在地上。原先堆積在房裡的垃圾在兩人的努力下終於被清空,露出久未曝光的褐色地板。
「辛苦兩位嘍!」芳婕將手從鍵盤上移開,滿意地看著復歸正常的房間:「我都快忘記地板是這個顏色了。」
「算我拜託你,別再把房間弄成我們剛進門時那樣。」想到在打掃過程中挖出的一切,賀輔仍忍不住發顫。
「嘻嘻,我會努力──至少一個禮拜。」
「吶,這個是分析結束的意思嗎?」
彩欣指著螢幕上跳出的視窗說道。她自始至終都依偎在芳婕身旁,一起看影片聊八卦。
「嗯,貓咪的位置發給你們嘍。」
賀輔連爬起來都懶,從口袋中掏出手機。只見芳婕傳來的訊息是張國北市的大地圖,上頭還有數個紅點。將地圖放大,還能見到其中幾個紅點緩緩移動著。
「我用你們的相片,配合全國北市我能連上的監視器,用影像篩選出幾隻可能是你們要找的貓咪。」芳婕打了個哈欠,一手掛在電腦椅上,懶洋洋地說道:「還好現在是舉頭三尺有監視器的年代。」
錦懋坐起身,倚著剛擦拭過的牆壁研究著內容:「不過還是有五、六個點呀,怎麼知道要抓哪隻?」
「這樣就夠了。」賀輔將手機塞回口袋,在站起身之際伸了個懶腰:「不如說接下來應該是你的專長才對吧?」
「我?」錦懋指著自己,好幾秒後才會意過來:「啊,都快忘記那隻貓是妖貓了。」
彩欣頷首附和道:「到現場再確認妖氣就好。」
「好!有亞馬諾家備受期待的除妖師新秀的本大爺,亞馬諾‧錦懋在場,那隻貓絕對逃不了的!」
錦懋胸有成竹地用大拇指指著自己,不料話才剛出口,他就回神過來:「不對啦!為什麼說得我好像也是賀輔哥的助手一樣啦!」
原來不是嗎?在場的其餘三人不約而同地想道。
6
「發現目標。」
隔天上午,賀輔坐在國北市立第一公園一角的長椅上,用雙眼望遠鏡觀察著不遠處的白貓。她在噴水池旁找到能曬到陽光的位置,悠哉地趴下,姿態看上去極為享受。
國北市立第一公園正如其名,是市內最大的公園。佔地數公頃,常被戲稱為都市叢林國北市中最後的淨土。不論是約會、野餐,或純粹散心,如同森林般的綠意無時無刻都吸引著不分男女老少、人類妖怪的遊客。
原先分頭追蹤紅點的錦懋和彩欣一接到消息,便趕緊前來會合。
錦懋站在長椅邊,聚精會神盯著白貓後點了點頭:「嗯,應該就是小艾沒錯。有感覺到一股妖氣。」
彩欣則一手叉腰,望著賀輔一身行頭,忍不住吐槽起來:「是說貓咪也沒離我們這麼遠,何必要用望遠鏡看?」
「不覺得比較專業嗎?」賀輔得意地擱下望遠鏡,指著領口夾著的墨鏡:「我可是有身為偵探的自覺啊!」
「看起來比較像偷窺狂或跟蹤狂……」彩欣聳聳肩,瞥向一旁時還恰好和露出疑惑神情的路人對上眼,讓她只能苦笑回應:「總之確認她沒有危險就好。」
「那賀輔哥,有作戰計畫嗎?」錦懋在賀輔身邊坐了下來:「那隻妖貓通人話對吧?直接去把話說清楚如何?」
「不可能。要是說就有用,那她早就自己回去了。」賀輔看著伸懶腰、一副享受的小艾,撫著下顎思索著:「再說了,貓這種高傲的生物,搞不好還會拒絕溝通咧。」
見賀輔陷入思緒,錦懋主動開口:「是有能稍微削弱妖怪精氣的術式。」
「不行!小艾又沒攻擊人,不可以用有攻擊性的術式!」
「我知道啦……」錦懋一手扳著後頸,目光瞥向阻止他的彩欣:「那要怎麼做?」
「嘻嘻,早就準備好。」彩欣胸有成竹地從包包中拿出一根逗貓棒和貓用的小魚乾:「噹啷!用這些就能讓她分心了。」
「太可靠了!不愧是我的助手!」賀輔彷彿看見救世主般,雙手緊握著,眼中閃爍著光芒。
是你該檢討吧?彩欣暗自在心中吐槽道。她邊撕開小魚乾包裝邊提議道:「那麼等下我先引開她注意力──」
賀輔立刻用大拇指指著自己:「沒問題,剩下的交給我!」
不一會兒,原先享受著溫暖朝陽的白貓感覺陰影罩頂。抬起頭的她只見彩欣滿臉微笑,一手拿著逗貓棒輕輕地晃著。
「小貓咪,你叫什麼名字呀?」「喵?」
儘管直覺可疑,白貓一看見逗貓棒仍忍不住玩了起來。見對方上鉤,彩欣乘勝追擊,拿出幾條小魚乾,灑在地上:「要吃小魚乾嗎?」
「喵!」白貓瞥了彩欣一眼,接著又對小魚乾東嗅西聞。她起先看來有些抗拒,但猶豫幾秒、確認沒問題後,才撿起一條放入口中。鮮味十足的香氣讓她霎時陶醉無比:「喵──」
在白貓享用小魚乾之際,彩欣除了備感療癒外,也仔細地觀察著:雖然離店幾日,但仍看得出她的毛經過細心梳理及修剪,柔順而整齊;儘管有幾處沾上塵土,其餘毛色依舊潔白;她的體態勻稱適中,和消瘦的野貓全然不同。
看著白貓一臉幸福,彩欣不禁輕嘆了口氣:「快回家吧,你的主人很想你喔!」
「喵……」一聽到主人,白貓的動作倏地停下。她口中吃到一半的小魚乾斷成半截,掉在地上。與此同時,她尷尬地看著彩欣,豎起尾巴,神情警戒起來。
「被我說中了吧?」彩欣揚起一股自信的微笑,她眼神往上一飄,微微點頭,擱下手中器具向前一撲:「小艾──」
「看我的!」「喵──」
與此同時,躡手躡腳來到小艾身後的賀輔眼見信號,也猛地伸手一抓。說時遲那時快,雙邊夾攻默契十足地撲向中間的小艾!
坐在遠處待命的錦懋見兩人撲了上去,忍不住站起身:「成、成功了嗎?」
「喵!」「可、可惡,你這臭貓!」
只見小艾站在噴水池沿,居高臨下地望著狼狽趴在地上的兩人。抓準時機跳起的她隱隱帶著笑容、翹起尾巴,宣示著自己的勝利。
與此同時,趕到現場的錦懋一看情況,忍不住咬了牙啐了聲:「被我抓到了吧!你這妖怪果然對彩欣心懷不軌啊!」
姑且不論是意外還是故意,賀輔不偏不倚抱住了彩欣。而彩欣愣了幾秒才回神,連忙一掌將他推開。
「討厭!賀輔先生大色狼!」「昨天果然應該先滅了你……」
「等、等一下,剛才那是意外,不算啦!」賀輔雖然內心暗爽,但先不說錦懋語帶威脅,彩欣扳著手指喀啦喀啦的聲響嚇得他連忙舉起雙手撇清。
見機不可失,小艾迅速跳下噴水池。她眼睛直盯著剛才彩欣擱下的小魚乾包裝,像弓箭般衝上去,叼起它就逃之夭夭。
「糟糕!」「還愣什麼,快追!」
賀輔趕忙站起身,連身上的塵土都沒擦就追了上去。
7
「看妳往哪裡跑!」「喵──」
一下是禁止踐踏的草皮、一下是兒童遊樂區的沙坑,三人追著小艾跑過大半個公園,搞得滿身狼狽,才將小艾逼到公園角落。
面對賀輔等三人緩緩逼近,小艾下意識往身後一瞄,卻只見到約兩米半高的圍牆,讓她緊張地豎起毛。
「不要……再跑了,我們真的……不是壞人啦。」彩欣邊喘氣,邊好聲好氣地勸誘著:「妳的主人在找妳,請我們帶妳回去。」
錦懋一手撫著胸口,同樣嘗試平復著因奔跑而紊亂的呼吸:「妳明明懂人話不是嗎?不要再裝了啦!」
「嗯……」
小艾仍然捨不得放開整包小魚乾,眼神左飄右移。在三人的包圍網不斷縮小之際,小艾突地靈機一動。
「什麼!」「竟然──」
驚訝聲還未歇,小艾就快速爬上一旁的樹,輕巧一躍翻出圍牆。錦懋和彩欣一見離最近的出口還有幾十公尺,還在暗忖不妙之際就聽到賀輔一聲大喊。
「你們兩個讓開!」
正對圍牆的賀輔先是退了幾步,而後全力衝刺,猛力一躍,伸長的手恰好勾住圍牆頂端:「這點高度比起學校圍牆不算什麼啦!」
說時遲那時快,他手一撐、腰一甩,以近乎完美的姿勢翻過圍牆,消失在兩人眼前。
「哪、哪招啊!也太熟練了吧?」錦懋見狀本打算如法炮製,但發現自己連圍牆頂都搆不到。
彩欣二話不說便跑向出口:「別想翻牆了,先追上去!」
「可是這樣追下去沒完沒了啊!」錦懋雖馬上跟上,但在繞出公園之際仍忍不住啐了聲:「不行,那隻貓咪敢耍我們,我要動用除妖術了。」
似乎預料到彩欣仍有所疑慮,錦懋在加快速度衝上前之際輕笑了聲:「放心,會把傷害控制到最低的。」
另一方面,翻過圍牆的賀輔微蹲身姿,著地姿勢堪稱完美。只不過突然從圍牆上跳下一個人,讓來往行人都嚇了一跳。
離賀輔落地處最近的是兩名穿著黑西裝的青年;見賀輔落地,其中一名身材高挑的棕短髮青年連忙伸手護住身旁的黑髮夥伴。見對方惡狠狠瞪了過來,賀輔只有些尷尬地點頭道歉,便急忙追向小艾。
原先以為逃出公園就高枕無憂的小艾一見到賀輔,也嚇得忘記隱藏身分,嘴裡的小魚乾還掉到地上。
「怎麼可能喵──」
「吃我這招啦!」「喵!」
在小艾眼裡,賀輔巨大的身影有如撲向獵物的餓狼,馬上環抱住她。
「你就給我安分點──咦?」
賀輔坐在地上,胸前的小艾揮舞著四肢,卻完全無法掙脫束縛。不料正當賀輔以為事情終於告一段落,小艾卻突然用前肢摩擦著臉龐。霎時她的身軀先是化為透明,隨後瞬間膨脹,轉眼間化為一名高中生模樣的長髮少女。
「這個人是色狼喵!」
「喂,妳──」賀輔本就還沒完全反應過來,又聽到化為人型的小艾高聲疾呼,結果被她奮力推開。正想追上去時,就感覺右臂被狠狠往後一扯。
賀輔一回頭,只見剛才差點撞上的棕髮青年滿臉鄙視地瞪著他,而他身旁的黑髮青年則是雙手抱胸、一副幸災樂禍。
「你這傢伙……」「等、等一下,她亂說的!我才不是色狼啦!」
即便盡力想掙脫,跌坐在地上的賀輔在辯解之際仍抓不住小艾。只見她急忙回過身,亮麗的奶白色長髮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她緊接著又用雙手搓揉著臉,彷彿倒帶剛才變化般又化為白貓姿態:「哼,人家才不要回去喵!」
眼見小艾又要再次逃脫,賀輔也顧不得周遭路人。然而在他站起身時,數步之遙的小艾卻突然像是被定格般,整隻貓維持奔跑的姿勢,浮在空中一動也不動。
「動、動不了喵!」「賀輔先生!趁現在!」
小艾的下方突地冒出一個半徑兩米的法陣,同時傳來彩欣的呼喊。她身旁的錦懋將右手掌按在牆上,手掌下也冒出同樣的術式,同時神情認真地呼喊道:「亞馬諾家除妖術式‧滯!」
「幹得好!金毛!」
在法陣浮現之際,賀輔只見黑髮青年手一揮,棕髮青年便立刻鬆手。無暇理會兩人的他邊稱讚邊跑了過去,但還沒碰到小艾,他得意的神情就被尷尬取代。
「忘了你的術式對我也有用了啦,快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