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老郵局已經快要拆了。
紅磚牆,掉漆的門,牆上的鐘壞了很久,一直停在 15:14。
沒什麼人會去注意一間不起眼的郵局,畢竟現在的時代已經不太需要寫信了——除了她。
靜儀每個月的第二個星期五,總會走到那扇門前,手上捧著一封信。
信紙總是同樣的淡藍色,字跡細細柔柔的,看起來不像急件,只像慢慢寫下來、慢慢包裝好、也希望被慢慢打開的那種思念。
郵局的老先生一直都不會問太多,每次都只是點頭、蓋章、收走。
這天他卻忍不住問:「還是寄那個地址嗎?那個已經退件三次的……」
她點點頭,輕聲說:「沒關係,我只是想讓他知道……我還記得。」
故事其實很簡單,也很平凡。
他們從前是鄰居,小時候一起放學走過小巷、偷買路邊攤的炸甜不辣。
她喜歡夏天,他總說太熱了。她喜歡寫信,他總嫌太慢了,但還是每封都留著。
後來,他搬家了。沒多久,發生了一場車禍,他的父母走了,他也跟著消失在人群裡。有人說他搬去了南部,也有人說他去了國外。
她等過、找過、甚至曾經親自走過他可能住過的街道,但都沒有結果。
於是她開始寫信。
寫她過得還可以,寫她看見一顆像他眉眼的星星,寫她做了一個夢,夢裡他還是十七歲,笑得像從前那樣溫柔。
她知道那些信可能永遠寄不到,但還是不停寫著,因為那是她唯一可以告訴他——我還沒忘記——的方式。
某天,老郵局真的被拆了。靜儀站在封鎖線外,手裡拿著那封沒寄出的信,默默看著牆上一片片掉落的紅磚。
她沒有哭,只是靜靜地對自己說:
「也許有一天,他會想起這些信……然後也想起我。」
她把信收進背包,轉身離開。
風從街角吹來,把老郵局的灰塵輕輕捲起來,像是有人在低聲說:
——其實,我一直都有在聽,只是遲到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