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少年時》是2025年一部英國犯罪迷你影集。故事大綱講述一名青春期少年因謀殺女同學而遭逮捕。影集總共四集，每集約一小時，時間跨度從第一天到十三個月後。
看似是個一般的青少年犯罪影集，拍攝手法與意涵卻將這部影集推上更高的地位，不僅僅是犯罪影集。 每一集劇情的一個小時，就是一鏡到底，真真實實的拍攝一小時，四集也就是這個事件裡面，真實的四個小時。拍攝難度極高，且需要演員與劇組高度集中配合，過程沒有任何導演的聲音指導，不能有任何差錯。
以下會涉及到劇透，請還未觀看的朋友斟酌。
一鏡到底不只是噱頭
任何拍攝與剪輯，在鏡頭語言裡都是有意義的。恰當的剪輯與鏡頭呈現，會幫助觀眾釐清導演想傳遞的情緒或觀點。在電影裡，剪輯向來是極度正常的一件事。但若是想獨樹一幟，從頭到尾都不剪輯片段，我認為必須要滿足最重要的一點，也就是整片呈現的效果與意義必須比有剪輯來的好，好的多幾倍，否則在拍攝的成本上會非常高。
什麼叫做「呈現效果與意義必須比有剪輯來的好」？
《混沌少年時》在效果呈現裡，克服了走位與演員技術的問題。達到了極高精確度又同時流暢的運鏡，這有賴於導演與團隊嚴密的規劃路線與鏡位。雖使用一鏡到底，但仍可看見特寫、中景、遠景各種多變化的影像組合，他的流暢度甚至堪比剪輯過的一般影集，運景的靈活度也足夠。在劇情一般推進時是平穩的，在開頭闖入家中後，搖晃帶有緊張、混亂的鏡頭，同樣也呈現了出來。不靠剪輯，卻能不遲疑的在正確的時間拍攝好的運鏡，這些構成了所有的呈現效果，甚至更為流暢不間斷。在第四集片尾，傑米的父母在房間裡，表露了深度的內省與自責。在原本已經是一鏡到底，沒有前面不同的剪輯節奏的對比下，仍然能表現更長、更深的情感醞釀。
在意義的呈現上，一鏡到底的方式也與電影的性質非常貼切。一是推理劇的性質，適合緊盯不放的專注感；二是它呈現了現實中的事，宛如自己是旁觀者。這些要素讓一鏡到底的鏡頭更有真實感與說服力，觀者作為第三者全程目睹了事發經過的關鍵四小時。
能夠不眨眼般的緊盯整齣過程，高度滿足了這種推理感。又或者應該說，它不像真正的推理劇一樣，是在尾端才公布答案。混沌少年時在第一集結尾就有了告解，而一鏡到底的這種推理，更像是深挖這整個社會亂象，在這個我們真實存在的世界裡，這些社會議題的提出，包括紅藥丸、家庭教育、霸凌，超越了單一在推理一個的限制，擴大到更廣更高的層次，讓觀者可以成為其中一員，全程一同推理、思考。
印象深刻的鏡頭
其中有三段我格外印象深刻，第一段是火災警報器被誤觸，導致大家都必須移動到操場，被殺害者的女性朋友打了吉米的朋友萊恩，在混沌的場面下聚焦的重點、演員們的移動都非常順場，這讓我看完那集又拉回來看了幾次。過程中，另一個朋友tommy拉著背包肩帶快步離開，這種明明身如其境，卻能當作唯一看見其他角色因為可能心虛或不想惹事而逃離現場的觀感，非常有趣。
另一段是鏡頭轉為空拍機，飛行了一大段距離後又再次降落的完美鏡頭。就不論銜接的有多麼順暢，在我認為場景要轉到警察與兒子溫情吃漢堡的結尾時，卻來了一發致命的刺痛，艾迪（傑米父親）獻了一束花給逝者，沒有多餘的對白，卻凝聚了足夠的沈重感。
最後一段是心裡諮商師，被傑米狂暴式怒吼，特寫側臉鏡頭的部分。這段或許是因為個人經驗。曾有一位熟識已久的男性朋友，在與我爭辯一件事時，對我做過同樣類似的事，利用氣焰與過度暴怒的語言與肢體，試圖壓過對方、嚇對方，達到一種征服或上位感。女諮商師的反應令我觸發了相似的記憶，演員害怕卻又極度克制情緒的表現，確實的反應現實的某些特定情景。
寫到這裡，我還想補充一個比較少人關注的小地方。當警察們抓到萊恩，女警唸了一整段說明共謀者與相關權利的台詞，那個流暢的程度跟語氣，還有肢體與表情，簡直就是讓我相信了她的本業就是警察，而不是演員XD
一鏡到底的想法被用過以後，其他影集或電影還有可能用嗎？
其實以超長鏡頭為賣點的電影一直都有，2023年克里斯漢斯沃主演的《驚天營救2》，也曾出現了「21分鐘長鏡頭」，以動作電影而言，這種長度可以說真的是很極限了。早期台灣的幾位導演，比如侯孝賢，也常常使用長鏡頭敘事。這種敘事方式的優點是貼近現實，能夠減少主觀的鏡頭切換，好像觀者一直持續觀察著事件本身，站在更客觀的位置。
只不過，對於商業電影而言，我認為這種長鏡頭非常具有挑戰。一方面是在影片爆炸的時代裡，多數觀者會傾向觀看能分泌多巴胺的影像。這時候持續跳躍的場景與距離、頻繁變動的影像色彩，會更符合商業市場。講究藝術與意境的電影仍屬於小眾，他們當然仍會存在，只不過可能很難獲得高經費支持，拍攝這種耗費時間與人力的高度技術性長鏡頭，可能就無法荷負了。（拍完腦袋應該會停工放空至少一個）
除了成本條件以外，上述提到的「呈現效果與意義必須比有剪輯來的好」，或許並不是那麼多題材適合這個性質，且這也非常考驗導演與製作團隊的功力。若是有一向不符合，都乾脆使用剪輯來提升影片節奏，加強敘事張力，都比起執意使用全程長鏡頭來的好。
結語
《混沌少年時》，不單單是因為一鏡到底的鏡頭驚人，而是他的鏡頭完全的貼合了敘事主軸，呈現了一種內容與形式1+1>2的效果。一昧的模仿這種長鏡頭，則是行不通的。一鏡到底的鏡頭，在混沌少年時的完美呈現裡，絕對影視技巧的一齣神作，值得反覆觀看與細品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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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4/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