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座形狀像貓耳朵的小島上,住著一隻會說人話的章魚,牠叫塔可。白天,塔可經營一間名叫「潛水咖啡館」的水底店舖;夜晚,牠則偷偷學習變魔法。牠最大的夢想,是成為一位陸地巫師——但這夢想實在有些棘手。畢竟,牠沒腳,還怕太陽會把自己曬乾。
某天,一封用魚鱗寫成的信,輕飄飄地滑入咖啡館的玻璃缸。信封上寫著:親愛的塔可:請帶著你的泡泡機,午夜來潮汐之門集合。 ——一個你不記得但應該記得的朋友
塔可眨了三下眼,轉了一圈,然後……平躺在床上。牠閉目養神,像座雕像般一動不動——這是牠一貫與靈魂溝通的方式。
沒多久,牠睜開眼、起身、行動迅速。拿起一本《當巫師必做的100件事》,一根灑滿亮片的魔杖,還有那個牠最鍾愛的小物——泡泡機,一個轉動就會冒出泡泡的貝殼造型音樂盒。
塔可臨走前,回頭望了眼「潛水咖啡館」的招牌,像是在對這段平靜日子做最後道別。
這時,一隻戴著偵探帽、叼著海草煙斗的鴨嘴獸叫住了牠。
「你知道『潮汐之門』其實不是一扇門吧?」那鴨嘴獸名叫山姆,語氣嚴肅中帶點鼻音(牠最近鼻塞)。「那是一隻會移動、會說謎語、還超級愛碎念的巨型海星。你上次考巫師資格沒過,就是因為搞不懂牠在講什麼。」
塔可苦笑:「牠問我『一個沒有腳的人怎麼跳舞?』我說『跳水』……結果牠氣到縮成一顆海膽。」
山姆點點頭,把一張泛黃的地圖塞進塔可的觸手。
「這次不一樣。那位你不記得的朋友……其實是你自己。」
塔可愣住了,頭頂那顆亮片似乎都變沉了:「你是說……我未來的自己,寄信給現在的我?」
山姆嚴肅地說:「沒錯。而且根據時間軌跡的黏黏感判斷……牠來自上上個平行宇宙。」
塔可聞言,眼神一變,轉身把泡泡機再度拿出來,轉動它,一邊低聲念著:
「願泡泡帶我找回記憶,也帶我走向未來。」
泡泡升起,其中一顆閃著淡紫色光芒的泡泡開口說話:
「你好,塔可。我是你——那個沒開咖啡館、而是選擇進軍宇宙的版本。我來,是因為……這個宇宙的未來巫師版本的你,不希望你成為巫師。」
塔可震驚:「為什麼?成為陸地巫師可是我最大的夢想啊!」
山姆也激動起來:「對啊!這傢伙最想的就是這個!你該不會在騙人吧?」
泡泡聲音低沉卻堅定:「請相信我,也就是你自己。未來的你最了解你自己。請放棄夢想吧,不要去找潮汐之門——你一定會後悔。」
塔可沉默,觸手在空中搖晃,像無聲的掙扎。他第一次懷疑——不是對泡泡、也不是對未來,而是對「夢想是否會背叛自己」。
山姆拍拍牠的側翼,聲音低沉:「夥伴,你記得我們第一次開張嗎?你緊張到把拿鐵煮成墨汁,但你沒放棄,結果那些鯨魚常客最後還不是天天來報到?」
塔可笑了:「當時也有人要我放棄,說海底哪來咖啡文化,章魚就該抓魚,不該磨豆。」
山姆點頭:「所以,未來的你是誰,不一定代表現在的你就得聽他的。泡泡會破,但選擇會留下來。」
紫色泡泡的光漸漸變淡,聲音也斷斷續續:
「你……不了解……夢想的代價……潮汐之門……會奪走……」
「啵——」
泡泡破了,只留下一滴閃亮的淚珠落在地上。
塔可拾起那滴淚珠,小心地放入泡泡機中,轉頭望向山姆:
「走吧,就算會後悔,我也要自己證明一次——不是為了成為巫師,而是為了讓任何一個版本的我,都不忘記怎麼選擇。」
山姆勾起嘴角,舉起偵探帽:「那就走吧。順便找間海邊酒館,來杯墨汁特調?」
兩位古靈精怪的夥伴,登上會游S型的螃蟹快艇,踏上了未知旅程。
途中,山姆猛打了個噴嚏:「哈啾!這絕對是因為離潮汐之門越來越近啦!」
塔可笑著回嘴:「拜託,你不是狗鼻子,你是鼻塞好嗎?」
話音剛落,快艇因觸碰海底岩石猛然一震,船底破了一個洞。塔可立刻舉起魔杖,大喊:「快快修復!」
亮光一閃,破洞瞬間癒合。
山姆感嘆:「哈啾!你這傢伙魔法都這麼強了,根本早就是海上巫師了,為什麼還要去當什麼陸上巫師?」
塔可望著閃爍的亮片光芒,聲音低柔:
「那不一樣,山姆。海是我們的家沒錯,但陸地……是我從沒真正站穩過的地方。我夢想著有一天能穿上鞋子、在地面上旋轉,哪怕跌倒,也不會被水流帶走。」
他轉向山姆,眼神帶著決心與柔軟:
「我想知道,真正站在夢想裡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他轉過身來看著山姆,眼睛閃爍著比泡泡還透明的堅定:
「成為陸地巫師,對我來說不只是魔法的等級提升,而是證明我可以站在任何地方、活成任何樣子。我不想讓自己被出身、被種族、被海水定義。」
山姆聽完,一時間居然沒接話,只是輕輕地哼了一聲:「哼……你這傢伙越講越有哲理了,害我都快感動得想再打個噴嚏。」
塔可笑了出聲,但笑聲還沒結束,遠方的海水忽然出現一道奇異的漩渦。
漩渦中,一顆巨大的海星慢慢浮現。牠不是一般的海星,牠身上鑲滿了各種看起來像老舊羅盤、日晷、甚至鬧鐘的東西,每個尖角都繫著一串閃爍的語錄標籤:
「『願你迷路,才能找到自己。』」
「『問題不在答案,而在問題本身是否必要。』」
「『誰說潮汐不能改變命運?我沒說過。』」
塔可小聲說:「那就是潮汐之門…會碎念的海星本人。」
只見海星慢慢張開嘴巴,語速像播錄音帶一樣快又飄忽:「我是門也是夢,也是你從未問的問題。塔可章魚,若你想通過我,就得回答——什麼是你不願失去卻總想逃避的?」
塔可和山姆對望一眼。這一次,他們誰都說不出話來。
塔可快速的的翻閱手中那本「當巫師必做的100件事」,只見裡面寫著當雜耍藝人、當魔法動物學家、淨灘、召喚恐龍等等,就是沒有看到這題的答案。
塔可的心一慌,臉上的汗珠不斷地冒出,只見牠的臉色漸漸發青。身旁的山姆見狀,快速地搖晃著塔可瘦小的章魚身軀,山姆激動地說道「這時千萬不能吐墨汁啊!不然惹怒海星,你又要再等一年才能參加考試了!」
但塔可彷彿沒聽到山姆的勸戒,身體瞬間收縮,想要吐出墨汁,說時遲那時快,山姆將牠口中的海草煙斗速迅插入塔可口中,只見菸斗口冒出儘有冒出一些墨汁,而沒有半滴噴散到海星身上。而海星本人也似乎不在意,靜靜地等待牠們的回答。
過了一會,塔可終於喘過氣來,恢復了元氣,只見牠緩緩地對著海星開口:「我的答案是「健康」,我總將時間排滿,想朝夢想前進,早上經營潛水咖啡館,晚上學習魔法,而忽視身體的狀況與心理的負荷,但沒了健康,夢想什麼的都沒了意義…」
潮汐之門,也就是那顆滿嘴謎語的海星,微微顫動了一下,彷彿對塔可的回答感到……滿意?
牠那鑲滿羅盤與日晷的身體慢慢發出淡藍色的光芒,身上其中一條語錄標籤微微飄起,上頭的字竟然開始改變,變成:
「願你珍惜自己,才能成就更多自己。」
海星緩緩開口,語氣不再像播錄音帶,而是低沉而穩定的聲音:
「塔可章魚,你的回答,令我意外。你本可說『魔法』、『咖啡館』、『朋友』,甚至『夢想』,但你選擇了自己的健康。這不是多數追夢者會在此刻意識到的事。」
塔可怔了一下,觸手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他沒想過,這個問題會讓自己有這樣的體悟。
山姆則在一旁偷偷擦了一下額頭的汗:「呼……還好你沒說『我的答案是午餐』,不然這傢伙可能會直接把你傳送到一個永遠吃不飽的時空。」
塔可翻了個白眼,但還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海星接著說:「那麼,我將為你打開潮汐之門。但請記住,門內的考驗與你過去所經歷的一切都不同。你將面對的,不是巫術的難題,而是你內心最深的選擇。」
隨著牠的話語,海水開始翻湧,一道巨大的漩渦出現在塔可與山姆面前,深邃得像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裂縫。
塔可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山姆:「你準備好了嗎?」
山姆聳了聳肩,戴緊偵探帽:「我是不知道我準備好沒,但反正你要去哪,我就跟著去哪。大不了,再插一次海草煙斗。」
塔可忍不住笑了,然後毫不猶豫地伸出觸手,一步踏入潮汐之門。
就在踏進去的瞬間,四周的水流像是瞬間消失了——塔可發現自己站在一片……陸地上。
他低頭看去,自己竟然真的長出了兩條腳,穿著一雙亮晶晶的魔法靴。而遠方的天空中,一座巨大的、懸浮的城堡若隱若現。
一個熟悉但又陌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塔可,歡迎來到你最渴望的世界。但問題是……你還確定這是你想要的嗎?」
身旁的山姆突然尖叫起來,原來牠也發現自己的四肢變成了雙手雙腳,牠慌張地看向塔可結果發出更大的尖叫聲昏倒在地。
塔可無奈地看著山姆倒地的身體,用手輕點山姆的臉龐說道: 「快起床!你的海草煙斗不見了!」
山姆聽到立馬醒了過來,大喊「我的海草煙斗不見了!」,塔可裂嘴笑了笑,將手上的海草煙斗插入山姆嘴中,山姆馬上像個人類寶寶一樣,對著海草煙斗又親又抱,喃喃自語「我的寶貝,還好你沒有消失!」
就在山姆與他的海草煙斗重逢的同時,那座懸浮的城堡忽然發出「嗡——」的一聲共鳴,宛如有某種感應已經完成。
一道彩色的光束從天而降,像極了極光從天垂落,落在兩人(兩獸?)腳下,一條閃爍著魔法文字的光之階梯緩緩升起,直通空中的城堡大門。
塔可與山姆對望一眼,塔可咬了咬牙:「這應該是最後一關了。」
山姆點點頭,然後自顧自地把海草煙斗調成「信心十倍模式」——他每次緊張都這樣。
走上階梯的途中,一張張透明的畫面在他們兩旁漂浮而出,那是塔可過去的記憶:
- 在海底深夜一邊看魔法書一邊泡咖啡;
- 在小小的潛水咖啡館招呼顧客的樣子;
- 山姆為牠收集各種神秘素材,兩人(兩獸)吵吵鬧鬧又心照不宣地並肩作戰…
每走一步,塔可都覺得心裡的某種重量變得更清晰,而城堡門口,正站著一位高大巫師模樣的身影,臉被兜帽遮著,但聲音,卻明明白白地說:
「塔可,歡迎回家。現在,該你決定——
你要留下來,成為陸地巫師;
還是離開,回到你真正的生活,做一個會魔法的章魚咖啡師?」
「如果我留下來,我會保持目前的人類身體嗎,還是可以恢復成原來的面貌呢?那我朋友也是嗎?」塔可雖然嚮往成為陸地巫師,但牠突然回想起紫色泡泡中身為平行宇宙未來自己的警告,「你……不明白……夢想的代價……不是你……承受得起的……潮汐之門……會奪走……」
高大巫師開口說道「你覺得呢?你以為成為一位陸地魔法師不需要付出代價嗎?」
塔可忽然怯懦懦地說「其實…我不知道,一路以來我只想成為陸地巫師,就是想有天能在陸地上行走、跳舞。」牠看了看腳上亮晶晶的魔法靴,繼續說道: 「但如果代價是我原本的身體不複存在,那我還成為什麼陸地巫師!」說到最後塔可語氣堅定,目光如炬地看向高大巫師。
高大巫師沉默了一會,忽然輕輕地笑了。
「你終於明白了。夢想不是成為別人眼中的樣子,而是擁有選擇的勇氣與不願失去自我的執著。」
說完,他緩緩抬起雙手,一道幻光從他額頭流下,整個身形在光影中扭動、轉變——
那雙不熟悉的人類雙手,和一雙走過風浪的腳靴,但那歷經滄桑的眼神似曾相似。
「你……是我?」塔可瞪大了眼。
「對,我是你,當年選擇留下,成為陸地巫師的你。」高大巫師輕聲說,「我學會行走、跳舞、施展更強大的魔法,但我也失去了回到海裡的能力。直到今天,我才終於等到你,讓你做出真正的選擇——不是為了逃避或證明什麼,而是為了自己。」
塔可沉默許久,然後緩緩點頭:「謝謝你,讓我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成為』。」
巫師微笑著點頭,然後化作一道星光,緩緩消散在潮汐之門之中。
而塔可腳下的魔法靴此時也開始發光,然後輕柔地剝落成光點。牠的身體一點點變回原來的模樣——但不再是當初那個總是焦躁不安、被夢想追趕的小章魚,而是一個真正擁有選擇權的魔法師。
山姆也恢復了他熟悉的鴨嘴獸身體,他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舒了一口氣:「唷呼,還是這樣比較順眼。」
「真的嗎?」塔可揶揄著,「我覺得你當人類的時候也滿適合當小寶寶的。」
「別鬧了,我的海草煙斗差點沒撿回來我就快哭了。」山姆抱著煙斗嘟囔。
城堡門在身後緩緩關上,潮汐之門的光逐漸收束,彷彿是一個故事的句點,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
塔可與山姆浮在海面,遙望著遠方的光影與雲層,陽光灑下,水面波光粼粼。
「你會後悔嗎?」山姆問。
「不會。」塔可回答,「我不再只是想成為『陸地巫師』,我想成為能夠回家、能夠跳舞、也能夠煮出最棒一杯水下拿鐵的我。」
牠笑了笑,看向遠方:「這個世界太大,我不需要拋棄自己,才能擁有夢想。」
海浪輕拍著他們的身旁。
他們就這樣往家的方向游去,陽光穿透水面,一道道光芒閃耀著彷彿在說——
真正的魔法,是成為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