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沒說出口的孤單,長成了溫柔的模樣。」
「她總是笑,沒有人知道那是她的盔甲。」
第一章:不在家的家
我很小的時候,是住在保母家的。
具體幾歲開始,我已經記不得了。記憶中,那是一個有點昏黃的房子,窗戶外面總是灑進很強烈的陽光,地板上堆著很多積木、玩具和我認不得名字的哥哥姐姐們。他們應該也是保母在照顧的小孩,但我們都還不會講完整的句子,只能用哭或笑表達彼此的存在。
爸媽會來接我,但時間總是很短。媽媽會在門口說:「來,語晴,回家囉。」然後我就被抱起來,坐上機車,穿過一條又一條的巷子回到我們自己的家。那個「家」,其實我沒太多印象。因為我待在那裡的時間,比保母家少得多。
我有四個兄弟姊妹,但我對他們的記憶卻像模糊的水墨畫。上面畫了幾張臉,但都漂浮在遠方,不清楚也不靠近。三個姊姊都比我大,最大的比我大七歲,最小的也大我三歲。她們上學的上學、補習的補習,每天都很忙,對我這個剛學會講話的小不點來說,就像大人的世界一樣遙遠。
我跟弟弟比較熟。他比我小兩歲,但我們總是被綁在一起,像兩顆被線串起來的湯圓。我記得,剛開始回家生活的時候,是跟他一起去幼稚園的。每天早上,我牽著他的手走進教室,老師總會說我很乖,像個小大人。
爸媽很忙。真的很忙。
爸爸話不多,不笑也不怒。他像一座山,一直站在家裡的某個角落,沉默卻存在感很強。他的愛表現在白飯上,會特別幫我加一顆荷包蛋,也會記得我不敢吃青椒。他從不說「我愛你」,但會在我發燒時,靜靜坐在我床邊幫我換冷毛巾。
媽媽則是風一樣的存在,進進出出,永遠在趕時間。她得上班、煮飯、洗衣服、幫我們檢查功課,還要處理從外婆家來的菜,一邊煮飯一邊講電話,有時還要安撫哭鬧的弟弟。她累得像快要斷掉的橡皮筋,但回到家還是會笑著說:「乖啦,等一下就有飯吃。」
她常開玩笑說我是「從垃圾堆撿回來的」,一邊笑一邊搖頭。我也笑,裝作聽不懂,但有時夜深人靜時,我會想,如果我真的是撿來的,也許會比較合理。畢竟我總覺得,自己跟這個家,有點格格不入。
不是誰的錯。也不是什麼悲劇。我只是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這個道理:只要乖、只要笑,就不會有人不高興。
我也想被喜歡,想被需要。所以我從不生氣、不吵鬧、不撒嬌。我總是笑著說「沒關係」,即使那時我才三歲,連這句話真正的意思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