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考核的內容,終於在那天下午揭曉了。
原本以為只是筆試或者口試,沒想到真正的考核標準,是要在一個月內銷售出三個塔位!!聽到這個條件時,教室裡瞬間一片靜默,連原本輕鬆的小聲討論都停了下來。
我坐在座位上,感覺心跳「咚」地一聲往下沉。
塔位。三個。
從來沒有銷售經驗的我,連一般產品都不曾推銷過,何況是這樣沉重的商品。
一股慌亂湧上心頭,彷彿努力了這麼多天,一下子又被打回了原點。
就在我手足無措的時候,我的學長——從那天開始,我們都習慣叫他「師父」了——走到我身邊,拍拍我的肩。
他蹲下來,用只有我們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別怕,我當初也跟妳一樣。」
他笑了笑,眼神裡帶著一種過來人的溫柔。
「一開始聽到這個任務,我也差點想放棄了。」他低聲說,「但其實不是完全沒方法的。妳先不要想賣塔位,想想身邊的人,想想誰家裡可能需要,誰有長輩,慢慢談,慢慢關心。」
他甚至分享了自己當初是怎麼努力的:從親戚朋友開始,一個一個耐心地解釋產品,真誠地說明用途和好處。不是強迫推銷,而是用一種陪伴和協助的心態。
「只要妳願意試著開口,機會就會出現。」他最後說。
那一刻,雖然心裡還是慌張,但聽著師父溫和的聲音,心裡像被一雙手輕輕接住了。
我知道,我還不能放棄。
至少,得試試看。
剛開始,師父要我們列出幾個「比較有機會」的名單。
朋友、親戚、鄰居,只要想得到的,都寫上去。
然後由師父陪同,一起出發「談第一單」。
我的第一個直覺,就是找高職時認識的兩個家境不錯的同學。
以前大家都熟,也曾經一起討論過未來,心裡想著:「說不定他們會支持我。」
第一次約見面時,我緊張到手心冒汗。
但當我拿出資料,開始結結巴巴地解釋時,氣氛很快就變了。
同學的笑容慢慢變僵,最後委婉拒絕,還好心提醒我:「小心,這種工作很容易被騙喔。」
我帶著尷尬和失落離開,心裡開始有了第一絲動搖。
但我還是咬緊牙根,對自己說:「公司沒問題,我親眼看過案場,是真的!」
接著,我鼓起勇氣找了幾個親戚。
但比起同學,親戚的反應更直接、更尖銳。
有的當場擺臉色,有的甚至說我太天真,還有人冷冷丟下一句:「你把我們當什麼了?」
每一次失敗,都像在心上劃了一刀。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回到公司,看著大家穿著筆挺西裝的樣子,聽著師父不停鼓勵我,我又告訴自己:「再試試看吧,不能這麼容易認輸。」
就這樣,咬著牙,我把目光轉向了鄰居阿姨。
她家境普通,但剛好最近有祖先可能要搬墓,一提起,她居然認真地聽了。
那一刻,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經過幾次耐心說明後,鄰居阿姨點頭了。
我終於簽下了人生中的第一單。
站在案場外,我拿著簽好的合約,手微微發抖。
不是興奮,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感。
可是,這畢竟只是一單。
剩下的兩單,像是卡在心口的一塊大石頭,怎麼也動不了。
那段日子,我走遍了能聯絡到的親朋好友,
但得到的,只有更多的拒絕、更多的懷疑,還有更多的難堪。
那天,師父又找我談了話。
我們正在辦公室整理資料,看到我臉上的疲憊,他開口說:「其實,如果你現在實在沒有更多客戶,也可以考慮自己先買,這樣也算達標。」
我愣住了,心裡一陣冷意。
「自己買?」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樣算嗎?
這不是我當初進來的目標,這也不是我所期待的「職業」方式。
但師父沒有再多解釋,只是看著我,目光似乎有些無奈:「做不到,不要太勉強。這樣也可以過關。」
我心裡一陣翻江倒海。
想著那些拒絕過我的朋友,那些冷淡的親戚,我的內心更是惶恐不安。
我甚至開始質疑自己:是不是這條路本來就沒有出路?是不是一開始就錯了?
但又有一股倔強涌上心頭。我從來不輕易放棄。
我告訴自己:「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不可以這麼輕易地放棄。」
我開始琢磨著,「自己買」到底有什麼可行性。
畢竟,只要達到目標,公司不會追究太多細節,對我來說,這似乎成為了一條不情願卻也必須接受的路。
回到家,我看著家裡的一切,心裡充滿了掙扎。
知道家裡的困難,我卻還是鼓起勇氣,對媽媽開口了。
那天晚上,我們坐在客廳,燈光昏暗,我低著頭,輕聲說道:「媽,這份工作需要我自己先買塔位,才能達標。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媽媽聽後,沉默了片刻,然後輕輕地拍拍我的手。
「我知道妳現在一定很難過,媽媽一直希望妳能夠有更好的未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但眼神卻堅定,「妳需要的,媽媽給得起。」
她從家裡的錢袋裡拿出了一筆錢,對我來說,那是一份巨大的支持。
她不說話,只是把錢遞給我,那一刻,我看著媽媽的眼睛,心裡有一股暖流湧上,卻又很難抑制的心酸。
我知道,這是她為了支持我,甘願拿出她的積蓄,那怕當時我們家已經不大好過。
那晚,無尾熊打來了電話。
聽見他的聲音,我心裡的淚水一下子就忍不住湧了出來。
我把這段時間的委屈、迷茫、和所有的辛苦都跟他一一訴說。
他聽著聽著,靜默不語,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最後,他低聲說道:「我知道妳一直在努力,妳很辛苦。妳不必再一個人承受這一切。」
接著,他停了一下,然後我聽到他稍微沉重的語氣,「我已經把我當兵以來的存款拿來了,妳先用上,等妳渡過這關。」
那一刻,我的心瞬間被震撼了。
他為了我,拿出了所有。
所有的擔心、所有的無助、所有的掙扎,都在這個時刻得到了一絲解脫。
有了無尾熊的幫助,還有媽媽的支持,我終於可以完成公司的考核。
我如釋重負,終於能夠繼續走下去,盡管心裡依然有一絲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