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份〈災後重生〉——
「嗶嗶嗶——」鬧鐘響起。
阿爾克斯在床上醒了過來，睜開眼卻沒有看見任何光線，才記起他已經沒了視覺。從虛空界回來已經過了三週，他還是不習慣。
剛才的夢，陽光穿透樹葉斑駁地灑在地面，耳邊似乎傳來笑聲，夢境溫柔得讓人不想醒來。夢裡，好像有一個熟悉的人，那個人，垂墜的衣擺隨風輕輕飄揚，陽光從他後方照過來，映得那個人彷彿從頭到腳都發著光，看不清臉，卻讓阿爾克斯感到無法割捨的心痛。
他摸索著床邊的桌子，觸覺讓他清楚地感知這是現實，而不是夢。
眼前是無止盡的黑暗，這樣的現實反而更像一場惡夢。他摸到桌上的那本讀到一半的書，指尖撥動柔軟的紙頁，傳來沙沙的翻頁聲。他依稀記得是本有趣的遠古傳奇故事，現在卻無法讀它了。他輕輕嘆了口氣，思緒卻仍停留在剛才的夢境畫面裡。「要是可以不要醒來多好……」
他納悶著，澤林清除了什麼？為什麼記憶破碎得這麼零散？他的記憶像一本被撕去許多頁面的書。甚至撕去的頁面比留下的還多，故事的關鍵全在那些遺落的書頁裡，而剩下的段落則像沒頭沒尾的碎片，組合成毫無邏輯的詭異劇情，讓人倍感矛盾與不安。
他愈是試圖理解，愈是在意那些該死的缺頁。
阿爾克斯按著額頭，努力回想腦中殘缺的細節，卻總是在觸碰到某個輪廓時戛然而止。腦中像是漫著一層濃霧，將那遺失的事物永遠封存。他確定，自己忘記了某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上午，盛夏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在戰略室裡，空氣寧靜而平和，希亞整理好一疊文件和先前奧斯汀代為處理的簽呈，敲響海斗的門。「報告！副長大人，您要看的資料我準備好了。」
「進來吧。」海斗的聲音響起：「放在我桌上就好，辛苦了。」
他突然抬起頭，問道：「對了，希亞，明天阿爾克斯是不是要銷假開始上班了？妳幫忙去接他，可以嗎？」
希亞微微歪頭，疑惑地問：「副長大人，您跟上尉不是住同一棟宿舍嗎？離這裡走路只要五分鐘而已，怎麼不自己陪他來？」
海斗寫到一半的筆用力拍在桌上，微微發怒，眼神中卻帶有一絲微不察的難為情：「什麼意思？妳是不是覺得我自己可以做的事情不該指派給妳？」
「啊……不……對不起！」希亞立刻鞠躬道歉：「我明天會去接上尉過來，副長大人，請不要生氣！」
「長官……你就別為難小希亞了，我可以自己走過來的。」
阿爾克斯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他的雙眼黯淡而沒有焦點，手上拿著一根手杖，身姿卻像以往一樣，軍服穿得整整齊齊，顯得高大英挺。他說完，轉身摸索著走向自己的坐位。
「等一下！阿爾克斯……」海斗猛然站起來，皺起眉頭，語氣帶著一絲焦急：「你不是明天才銷假嗎？怎麼今天就來了？」
阿爾克斯暫停腳步，卻沒有回頭，答道：「我想先熟悉一下在黑暗中步行到戰略室，看來還算順利……」
「阿爾克斯！」海斗喊道，對方的腳步微動又停了下來。海斗遲疑了一下，聲音放得很低：「至少……讓希亞陪你去吃午餐吧？」
阿爾克斯深吸了一口氣，手指微微收緊，果斷拒絕：「不必了，我一個人很好，不需要你們的同情，長官。」
他握緊手杖，隨即重新邁開步伐，每一步都帶著猶疑和試探。海斗盯著他的背影，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終究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到了中午，海斗沒去吃飯，一個人站在露台上。他手肘撐在圍牆上，目光落在底下的街道上。
八月的烈日刺得人睜不開眼，街道上熱氣蒸騰，像一座被烈焰灼燒的煉獄。他看見阿爾克斯拿著手杖，獨自一人漫步在街上，陽光曬得發燙，卻無法驅走海斗內心的寒冷。
「海斗⋯⋯」奧斯汀走了過來，站在他身後。「怎麼沒去吃飯，你還好嗎？」
海斗別過頭，用力吸了一下鼻子，指腹抹過眼角，語氣低沉：「沒事。」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卻極力掩飾得平靜。
奧斯汀輕輕揉了揉海斗的頭髮，嘴角帶著一抹笑意，語氣輕緩：「你這孩子……真是的。想哭就哭吧，不用故作堅強。」
海斗皺起眉頭，用力甩一甩被弄亂的頭髮，抗議道：「我已經二十二歲，不是小孩子了！」
奧斯汀笑了笑，走到他身邊，像海斗剛剛的動作一樣手肘撐在圍牆上，語氣淡然：「你們都像是倔強的孩子，你也是，阿爾克斯也是。你們都很逞強。」
他頓了一下，深邃的鋼灰色眼睛直視著海斗，語氣中多了一份嚴肅：「需要聊聊嗎？到現在，還是沒人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你們一個字都不說，也不知道阿爾克斯如何眼盲的。海斗，你不是一個人，我們每個人隨時都樂意聽你說。」
「奧斯汀……」才一開口，海斗的淚水便止不住地落下，他連忙轉身面向牆壁，肩膀微微顫抖，像是在努力掩飾自己的脆弱。堂堂一個王國軍的高階軍官，竟然在光天化日下流眼淚，這對他來說太過羞恥。
奧斯汀輕輕拍著海斗的背，語氣溫柔而堅定：「慢慢來，不要緊。我知道，你不是個懦弱的人。這裡除了我，沒人會看到。」
「澤林……那個邪神，祂幫忙修復了裂隙，還有送我們回來，代價是……」海斗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下來，卻還是微微顫抖。他的拳頭握得關節泛白，話語像是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擠出來：「代價是，阿爾克斯的視力，還有……『愛的記憶』。」
奧斯汀瞪大了眼睛，語氣中透著難以置信：「意思是，阿爾克斯不記得他愛過你？這真是不可思議，畢竟，他一路走來，不知做了多少荒唐事，都是因為太愛你的緣故……」
海斗聽了這句話，臉頰微微泛紅。他低聲說：「我知道，所以現在他的記憶應該很混亂，但我什麼也幫不了他，卻只能自顧自的傷心，真是沒用……」
奧斯汀抓住海斗的肩膀，語氣誠懇而堅定：「別這麼說。你很堅強，沒有人可以說你沒用，就連你自己也不能。」
「氣死本大爺了～尼！」
就在這時，尼亞的聲音突然響起，隨著話語，祂頭頂的呆毛火焰噗一聲燃燒起來。海斗和奧斯汀同時愣住，轉頭看向尼亞。
尼亞跳上海斗的頭頂，氣呼呼地繼續說：「三號僕人！你沒問的話，連本大爺也不知道發生了這些事～尼。海斗，你和一號僕人都被邪神那臭傢伙騙啦～尼！」祂的呆毛焰火熊熊燃燒，銀色的眼睛驟然睜大，尾巴的毛炸得像根刷子。
「尼亞！你說什麼？這是什麼意思？」海斗猛然轉頭，眼中充滿震驚。
尼亞浮在半空，語氣中透著憤怒：「要從虛空界回來，本大爺身上那一部分的女神力量就能辦到了～尼！根本不用拿視力去交換～尼！」
——第21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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