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喜歡散文這種文體。散文講求形散而神不散,雖短小但內容豐富,或議論,或抒情,實在是多樣又自由的表達形式。而民國的白話散文家魯迅、林語堂、老捨、張愛玲等一衆人物,又爲散文這一題材增添了一種獨屬於中國知識分子的誌存高遠、抱負大才的韻味。
現代英文中似乎不太常見“散文”這一明確對應的文體。所謂散文,在英文中隻能勉強找到 prose、essay 這些詞來對應。但前者指的不過是相對於詩歌之類“韻文”而言,沒有明顯韻腳、分行段的文體;而後者也隻不過是所有作文的統稱罷了。當然,英文中也不是沒有散文。前些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美國詩人露易絲·格麗克就冩過不少散文。我讀過其中的一篇《論複仇》,敘述作者容不得他人的輕視,在心中幻想如何報複別人的情節,也是趣味十足。英國小説家奧威爾好像也冩過不少散文。但這些“散文”與其説是一種文體,倒不如説隻是作家文思泉湧時靈感的隨意延伸。此外,這些散文的主題往往比中文散文更加明確,有的雖然被稱作散文,實際上更像一個個小故事。
那麼,其他語言有沒有散文呢?我想日文應該是有的,畢竟日文“散文”與中文同字,言畢卻意未儘的特點應該也讓日文尤爲適合散文。拉丁文延伸出的羅曼語繫語言應該也是有散文的,法文的蒙田隨筆便是一部出色的散文集。同期修習拉丁文的英國學者們也冩過不少類似散文的文章。我曾看到這樣的説法:接受拉丁文教育的英國作家筆下的英文,可以明顯看出拉丁文的特點 — — 迂回曲折,狀語和從句的用法如涓涓細流,句子雖長,卻邏輯清晰。我想這可以説是很符合散文的特點了。其實一直到二十世紀,紥實的拉丁文功底都被認爲是學者們的基本素養,也許是現在不學拉丁文了,英文散文也就不那麼常見了。
所以還是喜歡中文散文,並且大家仍舊愛冩、愛讀散文。至少在我以前的高中,每每學校整出什麼令人憤慨的事之後,各種平颱上就要冒出一篇篇散文,千變萬化地抒髮各自的不滿,有冩小説的,以小見大的,藉物喻人的,甚至有要公開造反的。而在當代英文冩作圈裡,除了文學家之外,我想已經幾乎是沒什麼人冩散文的。所以,我還是可以爲能夠閱讀和冩作散文的中文這一語言而小小地歡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