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思琪的初戀樂園》
曾在國中讀過一回《房思琪的初戀樂園》,當時只覺得見山是山,是快速瀏覽的不敢深想。而如今重讀,才明白什麼叫「見山不是山」。
這是一部讀來令人心碎的作品。越讀,越能體會開頭那句話
「聯想、象徵、隱喻,是世界上最危險的東西。」
文學之名,現實之殤
一位少女,一名補教老師。
在文學與現實的邊界之間,在誘姦、精神崩潰與社會性謀殺的陰影之下,林奕含透過聯想、象徵與隱喻,交織出一場難以言說的悲劇。
她的筆觸華美而銳利,像蝶翅般輕盈,又如刀刃般銳利。她的文字如俄羅斯娃娃般層層堆疊,話中有話,話外有話;每一段句子都精緻得像琉璃,美得璀璨,也脆弱得一觸即碎。
那種痛感,有時在句子的光芒中閃爍,有時潛藏在最詩意的意象裡。比方說:
「新的拳腳打在舊的傷上,色彩斑斕得像熱帶魚。」
痛苦的描寫,卻美得幾乎殘忍。
「肉食者,在古文是上位者。上位,真是太完美的雙關了。」
顯露天真與權力之間的張力,也展示了文字的雙刃性——那是惡意的、結構性的。
而最令人刺痛的,莫過於這樣的內心獨白:
「他就塞進來……我對老師說不起,有一種功課做不好的感覺,雖然也不是我的功課。」
純然天真與赤裸的惡意交融,化作一把刺入人心的匕首。
悲痛,是一種正常反應
弄珠客在《金瓶梅》序言中寫道:
「讀《金瓶梅》而生憐憫者,菩薩也;生畏懼心者,君子也。」
而讀這本書,我以為,悲痛,只是「一個正常人」應該有的情緒反應。
書末兩篇評論的安排至關重要。它們不只是點出書中容易被忽略的細節,更從女性主義角度深入剖析「社會性謀殺」——強暴之外,那些在媒體、法律與輿論中持續加害受害者的語言與眼光。
- 強暴不只是個人創傷,而是一種社會性的謀殺。
- 我們如何在無意中檢討受害者、合理化施暴。
- 文學是否可能成為溫床?還是是一道抵抗的火光?
也正是在這樣的層次上,我們開始理解這本小說所真正訴說的:真正的重點不是故事本身,而是故事為什麼會一再發生。
「紅學不是曹學」──房思琪不是林奕含
林奕含曾在公眾場合以「紅學不是曹學」形容這本書與作者的關係。
我覺得這句話至關重要,而個人的解讀是提醒世人,不要用書中的房思琪評斷她本人,也不要反過來以她的身世去定義這本書。
這一點,在閱讀後更加明白其用意。重點從來不是這部作品有多「自傳」,也不是她的經歷是否完全如書中描寫,真正的重點是:這本書的存在,能否讓這個世界,不再出現第二個房思琪。
結語
這不是一本讓人輕鬆閱讀的小說,但它應該是一部讓我們停下腳步、認真凝視的作品。
林奕含故意讓文字難讀、難受,是因為這本書本身就不是用來讓人舒服地讀完的。
因為她不僅是寫一部小說,更在進行一場對語言、權力、與文學本身的深刻反思與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