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彌陀作大舟(象山慶25.5.8)
明.蕅益大師(1599—1655)三十歲,在江西「龍居寺」(馬祖道一),掩關閱藏,遇到未出家的何惺谷,他讀了蕅祖〈白牛十頌〉,大為喜悅;對有關《楞嚴經》「耳根圓通」,互相切磋,破格大諍,蕅祖與他共締千古之盟。他為人或許太勁挺,「為法門每觸時忌,為道友每忘自身」;蕅祖雖讚歎他慧眼機辯,也要他謹慎細行,<警壽兄>:
蝨多不癢,債多不愁,世人昧昧,何足與儔;一芥翳天,一塵覆地,最要防閑。學人習氣,未預法流,只名乾慧,開眼尿牀,倍堪慚愧。欲臻二利,須慎細德,輪翼不虧,高遠無失。[1]他之後往謁博山(1575─1630)禪師,受具戒,蕅祖<惺谷壽得出家鬮,將往博山薙髮>二首:
昔年相識五雲閒,何似今朝契更專;其過訟應深激勵,他山石不習柔便。春回頓改殘冬色,雪積逾增翠竹妍;從此共祛寒氣盡,悠悠舜日與堯天。
去年愛我亦芬芳,獨善為懷兌可商;破格一朝誠不易,匡扶千古豈尋常!芒鞵破處腳跟穩,拄杖回時手眼良;寄語守株門下,同將祖道苦茗甞。
惺谷師出家後,回龍居寺,受比丘戒。蕅祖為他們講《毘尼事義集要》:
雖然盡力講究,不意或尋枝逐葉,不知綱要。或東扯西拽,絕不留心。或頗欲留心,身嬰重恙,聽不及半。其餘隨緣眾,無足責者。
博山(無異)禪師曾撰文勸惺谷,《無異禪師廣錄》與何惺谷居士:
居士生平操履,余甚愛之,但知見太博,恐悟門妨于進益。世間因緣等事,似不必太勞攘,只須按下雲頭、睜開隻眼,提金剛之利劍、懸肘後之靈符,發諸人未發之心、到祖佛不到之地。不然,恐躭著解路,未免有算沙數寶之譏、紅紫亂朱之誚。居士具大力量,但為人太勁挺,初心者難得親近。大凡與縉紳及始發心者相見時,以法啟迪之、以慈撫之、以悲救之、以方便導引,始得機感交孚,乃法門要徑耳。
蕅祖也因此作<曹溪行呈無異禪師(有序)>
不肖旭,初信佛法,聞有等假稱悟道,誑惑世人,甚傷之。讀《博山警語》,竊喜正法猶在,私謂一種良方耳。後見山中禪客,惟一句死話頭,不為優免牌,便為繫驢橛,入理處尚不可得,況向上一著,不住於理者邪。邇年狂罔,往往有謗博山者,方疑必有不同流俗處,故感惡言供養,訪於惺谷,谷曰:「不能如大醫王,善療眾病,而破癰拔毒一科,所專精也。不能如主兵臣,盡征不服,而搜奸察偽守關老吏也。」於是匍匐參請,方知大師,乘大願,具大力,運大悲,擴大量,果與諸方不同。藐予小子,以禪治惑,以律扶衰,雖一刀直入,不能為嫡骨之兒,而三學相階,亦可作白茅之藉,況與惺谷壽交,於師有伯父誼,敬賦俚言。
來年八月,惺谷師病倒了,蕅祖「割股」相救:「幻緣和合受茲身,欲剜千瘡愧未能;爪許薄皮聊奉供,用酬嚴憚切磋恩。」秋天,惺谷師在杭州佛日寺入滅,世壽四十九,法臘僅兩年。《靈峰宗論》刻惺谷禪師筆語序:
語曰,眾惡之,必察焉。人雖至愚,苟顧名圖利,亦何肯以一人招眾惡,至招眾惡弗恤,則別有苦心,可知矣。吾友惺谷壽師,廣參博訪,足跡幾半天下,凡所住處,愛而畏之者十一,厭而疑之者十九。雖接物失於方便,然鐵石心腸,真欲自他同躋正覺,斷斷乎不可泯也。今觀其遺書,攻人短,不掩人長,用己長,不諱己短,直抒血誠,無所避忌,亦無所文飾,苦口良藥,固末世所不能服,寧非末世所急當服哉。……予與壽師交最厚[2],互相益處最多,而今而後,真不可復得矣,爰涕泣而序之。
惺谷師的生平與交遊如上,較獨特的是性格「太勁挺,觸時忌」,「直抒血誠,無避忌,亦無文飾」,「鐵石心腸,接物失方便,招眾惡而弗恤」;一生如此,幸無大難。而流傳較廣,常被念佛人引用的是藕益師的<輓惺谷壽兄>:
徹底婆心未肯休,當場業運已遷流;浮漚影逐虛緣散,熱血腥同實際留。
射自果然難下手,為人須是再低頭;臨行贈汝無多字,一句彌陀作大舟。
或乃藉此苦勸禪師在世間「為人須低頭」,或捨禪歸淨,一心稱念「南無阿彌陀佛」,以此度己度人,同乘彌陀本願舟,同生西方安樂國,或許更符應末法時代的需要,五濁眾生的根機!
相關法義請參閱:象山慶<涅槃智慧舟與淨土本願船>
[1] 蕅祖〈九華芙蓉閣建華嚴期疏〉示《華嚴經》與《地藏經》可融通:「迷為三惑,悟為三智。逆修為十惡五逆,順修為六度萬行。生死為三界四相,轉依為三身四德。苦即法身,惑即般若,業即解脫。諺謂:推人扶人,只是一手。讚人毀人,只是一口。《大佛頂》謂,如水成冰,冰還成水,詎不信然?」
[2] 《蕅益大師淨土選集》誦帚師往生傳:髫年入郡之開元寺,禮湛然精舍肖滿全公為師。……二十七,忽發出世心,盟月台心默師及惺谷何居士,為生死交。朝夕參究大事,忘形破格。風雨寒暑,弗替也。時溫陵佛法久荒,聞熏乏種;師獨與惺谷鼓舞數人,謁博山無異禪師,受具戒。………結夏,聽予律要。次年,惺谷師西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