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護士唱完歌,大方接受掌聲,向拍手的大家深深彎下細腰鞠躬,有大明星的架式。
把頭髮撥到肩後,她將梅樹幹麥克風交給安妮,安妮脫掉薄外套站起來,另一陣歡呼響起,她趁著安妮熟魅的身體被注視著的空檔走過來。
前額髮間的汗珠顯示她唱著那動人的歌時感情放很深,姊姊的味道從小護士身上散發出來包圍我。「走,趁現在去準備食物,俊成來幫忙。」
「食物還好多,老闆剛又拿一堆肉來。」
「要切開才能吃啊,而且那些馬上就會被吃光光,蔬菜也要準備,快點快點。」
「哎呀,快去快去,女生都說話了怎麼還不動,我討厭吃青菜,你們去準備,不要給我吃。」
「快點。」
小護士拉我。
微涼的手指觸感也跟姊姊很像,我想她那過度蒼白的膚色應該跟姊姊一樣是來自輕微貧血,如果她平常都吃這麼多肉類症狀依然沒有改善但卻能活到這麼大這麼漂亮,那就極可能是治不好卻也要不了人命的輕度地中海型貧血。
我們走進安妮每天製造出珍饈的地方,乾淨整潔飄滿木頭香,一點油煙味都沒有,實在太神奇。
流理臺、爐具跟水槽是一體成形的不鏽鋼臺面,有醫學院裡面病理解剖臺的風格,但擺在安妮的木屋裡就變成溫潤的工藝品。
小護士拿刀、拿砧板,像自己家一樣熟悉。
然後從冰箱拿出青椒、高麗菜、茄子、玉米、山茼蒿、馬齒莧、昭和草、山苦瓜、龍葵、龍鬚菜、南瓜,還上了河鮮溪蝦,大堆食物全都擺到我面前,最後又把一大團肉搬出來,份量十足,看起來夠餵飽我十來天。
她束起長髮,穿圍裙,洗手,順序跟姊姊以往做的一樣。
「菜都給俊成切,我切肉。」
「青椒怎麼切?」
小護士瞪我。
「俊成太誇張了。」
「我不敢吃這個,所以沒切過。」
「縱的切一半,把蒂切掉,把籽清掉,切成一片一片。」
精闢流暢的說明,要對青椒做的事有點像動手術,只是少掉最後的縫合過程。
「不用先洗一洗?」
「總算還剩點腦袋,不過安妮都已經洗好了,今天俊成的腦袋用不上。」
小護士拿起一把看起來更鋒利的刀開始片起肉塊,動作滑順漂亮又穩健,好像在看老練的外科醫師操刀,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跟她保持一點距離,總覺得刀在她手上對我來講有點危險。
專注在切開動物遺體的模樣實在太迷人,於是趁著酒膽我還是問:「為什麼要當護士?」
「想當醫生,但是沒有錢,先從護士開始。」
「喔。」
出乎意料地坦承直接。
「開始工作能讀書的時間就不多可是。」她說。
「離開學校就馬上找到工作已經很不簡單。」
「怎麼知道的俊成?」
「亂猜的,因為妳看起來還很年輕。」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好運,面試那天院長隨便看一下就問我什麼時候上班,連問問題都沒有,我的成績也不是特別好。」
「想當醫生成績卻不是特別好?」
小護士轉頭,刀懸停在空中,沒有說話。
拿著菜刀大大的眼睛瞪起人來很嚇人也很迷人。
要尊重拿著手術刀的醫生,因為她或他掌握病患的生命,拿著菜刀的小護士也同樣使人敬畏。
「可能是醫院偏僻一點缺人,但哪裡還是很奇怪我覺得。」
她繼續片肉,沒有拿起菜刀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