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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太陽熱得像要把操場燙穿,我剛跑完六百公尺跨欄,整個人像被丟進洗衣機甩乾了一樣。汗從額頭一路滑到脖子、再順著背一路流進我T恤裡,我氣喘吁吁地抓著運動包走出校門,腦子裡只剩一句話:
我要回家了———
回家———
是世界上唯一不需要我戴著笑臉、裝堅強的地方———
推開家門的瞬間,熱氣混著辣炒年糕、韓式人蔘雞湯和某種焦掉的奶油香立刻撲鼻而來。我還來不及脫鞋,就聽見廚房裡傳來一個熟悉又有點崩潰的聲音。
” Que maldito pedófilo branco pegou minha lancheira para criar peixes!!? “
是三姐茵綺姐。
她的聲音一向很有穿透力———而且永遠跟電吉他一起出現。我探頭一看,果不其然,她正一邊狂掃著吉他、一邊怒氣沖沖地指著餐桌,一塊檸檬塔蛋糕黏在她額頭上,晃來晃去。
「不是我啦,是四姐。」我一邊換室內拖,一邊舉手招認,「她說小魚最近缺鈣。」
” Foda-se ! Há ossos de perna de frango na minha caixa!! “她炸了。
站在流理台的四姐馨雅姐,一臉理所當然地對著她搓著一株快死掉的薄荷,輕輕說:“ Eles precisam de suplementos de cálcio, que tal ? Eu não quero que eles vivam uma vida melhor. “
五姐霏琴姐從沙發後方冒出來,一手抱著筆電,一手寫著數學證明:” Você só quer pegar a lancheira para criar o camarão mutante caseiro. Bem, eu vi você adicionar vitamina em pó ao aquário ontem. “
” Não é como você ! “四姐反擊,“ Cartão LOL ao vivo, vou fazer o upload do relatório do seguro! Você sabe o quão terrível será o som de namoro do sapo da árvore quando a rede estiver travada? ”
我站在門邊笑瘋了。
這就是我家。吵、鬧、亂──
但每一秒都像是在跳一支超精彩的舞———
我走進廚房,一邊從冰箱拿出椰奶一邊說:” 나는 오늘 600미터에서 2초를 전전했는데, 코치는 내가 허들 자세가 작은 짐승 같다고 말했어 ! “
“ 잘했어. “一個溫柔又充滿磁性的聲音從灶台傳來,是爸———車暘朴。
他圍著圍裙、手裡拿著湯杓,正小心地將人蔘雞湯撈進碗裡。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臉上,他的眼神像清晨的月亮,溫柔卻堅定。
“ 기억하세요, 속도는 리듬에 따라야 하고, 리듬은 충동이 아니라 신체의 직감입니다. “
“ 네 ! 아빠~ ”我學他那個帶韓國腔的口音,誇張地鞠躬,我們全家頓時爆笑成一團。
就在這歡鬧的畫面裡,大姐菡兒姐緩緩從樓上下來。她今年十七歲,高中三年級。她身上總有一種壓迫感———
不是可怕,是那種讓你不敢不聽話的存在感。她穿著黑色連身運動衣,脖子上掛著她的「任務徽章」,那是凱斯羅薩幫派給幹部的代碼編號,她的是「冬之刃」。
她十五歲時在一場內戰中幹掉芭芭拉幫的兩名核心,從此在黑幫界封神。
「甜甜,妳那跨欄我剛剛看監控有拍,轉身那裡還有一點不穩。」她不看我,一邊滑著平板一邊說。
我有點小小地驚訝,但也立刻站直:「我會改進的,大姐!」
二姐婷庭姐也從樓上走下來———
她今年十六歲,醫學營的高二生。她戴著護目鏡、手裡還握著一瓶解剖筆,她最厲害的是戰地醫療、化學分析和炸彈結構破解。上次有個敵對幫派在我們附近裝炸彈,她三分鐘就拆完,還倒回去教他們怎麼做得更穩固(?!)。
她的代號是「甜醫刀」,她曾經在解剖台上逼出一個間諜的所有密碼———
只用了針線跟笑容———
「三姐,妳烤的奶油塔…黏在臉上了啦。」我忍不住戳戳茵綺姐。
她愣了一下,然後一手把檸檬塔扣進嘴裡,一邊抓吉他:「完蛋,我的靈感整個走味。」
我笑得快倒在地上。
這時,我的龍鳳胎弟弟———
王袑巧———
拖著一袋樂高走到我旁邊,一邊吃著從不知哪裡偷來的魚板,一邊說:「我今天寫完了五百道數學題,妳幫我檢查。」
「是我才該檢查你啦!」我戳他額頭。他跟我一樣十歲,也小三,但從小就比我懶,整天只想研究戰車、做機關,然後用義大利麵做電路圖(?!)
我看著他,還是覺得很安心。因為我知道,他就是那個在我還躺在中國醫院時,第一個抱著我哭到昏過去的人。
我們家的最後一位常駐成員———是小阿姨王心瑩。她是我媽的三妹妹,三十歲,身高不到一米六,但狠起來比我媽還要恐怖。她曾在義大利拿下四座黑幫戰術比賽金牌,也是我最愛的家政老師(?)。
” Tiantian, se você perder seus sapatos, será punido 500 vezes. ’Vou manter a casa arrumada‘~ “她溫柔地笑,手裡拿著一把削蘋果刀。
我趕緊把鞋擺好:” OKAKA! Tia~Não se lembra mais de mim~ “
就在我們笑鬧的同時,爸身邊的保鑣———
Harley Sawyer──
正一邊切蔥花一邊默默擦刀。他是爸在韓國幫派時期的救命恩人,也是頂尖戰術家。他身上六處彈孔,全都是替我爸擋下的。據說那天他背著爸爬了十公里山路,才把他帶到安全地點。
而我媽的保鑣———
Harvey Steve———
站在樓梯口,戴著墨鏡、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他是我媽從小就信任的死士。據說他曾在審訊中被刺二十二刀,連最後一刀扎心口時,他都沒吭一聲,硬是咬牙保住了凱斯羅薩幫的核心據點。
他們站在我們家的角落,但他們的存在,讓我感到無比安全。
我仰頭看向樓上,深吸一口氣———
我知道,媽正在會議室裡開會,討論的是一場會讓整個美西黑幫震動的交易。她一向不喜歡別人替她談判,因為她的眼神,就是她最鋒利的武器。
我們全家都知道:她不是女王———
她是這個城市的中心點。
只要她一下樓———
整個家就會進入另一種節奏———
命令會在她的眉毛之間誕生,保鑣會在她抬手前就啟動護衛動線,大姐會切斷所有不必要的通訊,二姐會準備備援藥品,三姐會封掉所有能進入廚房的窗戶,四姐會將動物們轉移,五姐會把家裡網路改成加密戰備頻寬。
我跟王袑巧會乖乖站好,一左一右,像兩顆緊貼她身側的子彈。
因為我們知道———
媽是開戰的引信———
而我們,是她願意為之毀天滅地的理由———
我笑著將運動包往樓梯口一拋———
大聲喊———
「我今天超強的啦!!」
沒有回應———
但我知道她聽見了———
因為樓上那道鎖了三層的門,輕輕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