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提到那一位住在我們家後面排屋的奶奶同鄉好友,其身分是一位乩童,她在住家客廳設立了供奉李四娘娘為主神的神壇。奶奶和母親去那裡拜神問事時也會帶上我。
所以,自我有記憶以來,道教神明的儀式活動是童年記憶的一部分。在我的認知裡,神明降駕附身於乩童,幫大人們解決奇難雜症,是自然不過的事。
外婆由於疾病纏身,看醫生吃藥好一段日子卻不見起色。後來經朋友介紹之下,打算去巴生一家主祀濟公的神廟問事,希望對病情有幫助。但大舅認為這是迷信,嚴厲阻止父母和弟妹們去神廟。母親應我外婆的吩咐,瞞著大舅,不時跟二舅到濟公廟幫我外婆求神問事,而且通常都會帶上我和弟弟同去。濟公廟在我和弟弟眼中,像一座小遊樂園。那裡有糖果吃,有竹蜻蜓玩,我們甚至在那裡敲鑼打鼓和舞獅。遇到熱鬧的慶典活動時還可以跟其他小朋友一起玩,更加開心。
每次去濟公廟,母親都會提前準備好一隻白斬雞和一小瓶五加皮米酒,恭敬地擺放在案桌上(行文至此,我彷彿聞到當時雞肉的香氣,混著五加皮酒的醇厚的氣味)。我則靜靜地站在母親旁邊,觀察乩童起乩到退駕的整個過程。

印像中,乩童是一名留有鬍鬚的中老年人,樣子長得有點像成龍電影《醉拳》裡教他武功的師父。他身穿濟公布衣、頭戴濟公帽、手持破葵扇,閉目端坐在龍椅上,手肘穩穩地支撐在案桌邊,案桌旁的幾位助手就開始敲击小鑼鑼鼓和小鈸,同時以福建話唱誦請神咒。
神廟裡的空氣彷彿因這儀式而變得凝重,帶著一絲不可言喻的神秘感。期間,乩童的頭部微微左右搖擺,搖擺動作漸漸變強,大概一兩分鐘後,乩童停止搖擺動作並大喝一聲,同時整個肢體動作、語氣聲量和臉部表情跟起乩前不一樣,我們就知道濟公降駕了。
此時,眾人向濟公問安的話語此起彼落。母親恭敬地請濟公享用美食好酒。濟公從案桌上隨手抓起一兩張金紙,用以包著雞腿末端,很熟練地將雞腿掰出來,大咬幾口後,再喝上一口酒,然後就心滿意足地問母親有什麼事要問。問事完畢後,會問還有誰要問事,沒有的話,祂就伏在案桌上,沒一會兒就退駕了。
那時候的我已經上小學了,但現在我已經記不起第一次看到這個過程時的感覺。印象比較深刻的是,我除了會在神殿外跟弟弟或其他小孩玩耍,有時也會在廟裡到處逛,看看擺在各個地方的神像和法器,然後想像神明使用法器斬魔除妖的畫面。
幾年後,外公外婆相繼過世,而母親和二舅去濟公廟問事的次數就逐漸變少了,甚至不再去濟公廟了。後來聽母親說,那塊土地被用來發展,而濟公廟不知搬到哪裡去了。
我在童年時期跟道教神明的緣分,就這樣暫時停止了。
雖然如此,如今回想起來,童年的濟公廟經歷,或許已經在我的腦海埋下了日後探索靈性的種子。
















